云珠抱着药箱,手抖得厉害,像风里的一片枯叶子。话没说完,凌惊鸿的手已经悄悄滑进袖子深处。那层薄木板沾着灰,泛着冷光,门槛缝里蹭进的火药渣卡在接缝处,抠都抠不掉。她没吭声,舌尖一卷,把嘴里那点混着血丝的灰白渣子咽了下去。
喉咙猛地一腥,一股铁锈味直冲鼻腔。
这味儿她认得——上辈子见过。火硝压心,毒粉腐蚀血脉,混在一起,能让人疼得痛不欲生。现在退不了了。解毒粉早就没有了,毒顺着掌心那道口子往骨头里钻,整条胳膊像是塞进了冰窟,又像有无数细针在皮下乱扎。
她扶住墙,喘了口气。
“去冷宫。”她压低嗓音,“就说……我拿错了药,去请罪。”
云珠睁大眼:“可苏婉柔刚被押过去,您这时候去——”
“正因为她去了,我才非去不可。”她抬脚往前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脑子里突然闪出一段旧事:东墙有暗门,石壁上用血写字,苏婉柔跪在烛影里,指甲割破手腕,写下八个字——魏渊贼子以吾儿相挟。
不是栽赃,是求救。
她得赶在别人毁掉之前,亲眼看到那封血书。
冷宫偏殿的门半开着,烛火晃了一下。她闪身进去,手指顺着东墙摸到第三块青砖。砖缝锈得发黑,银簪撬了半天,终于“咔”地一声响,暗格弹开了。一股陈年血气扑面而来。
她伸手进去,掏出一张薄绢。
展开时,字迹快被霉斑吃光了。她咬破舌尖,把血滴在“儿”字上。那字像是活了,吸了血,墨迹慢慢变深。接着,整面墙开始渗出暗红,像旧伤口又裂开了。
魏渊贼子以吾儿相挟,迫我熏香引魂,非我本愿。若有人见此书,速毁地宫阵眼,否则十二傀儡成,天下将大乱。
写到这儿,断了。
她还想再看,地面忽然震了一下。不是脚步,是阵法启动的闷响声。她低头一看,脚下石砖刻着七颗星,排成北斗形状。第七颗正压在她右脚底下,微微发烫。
她心里一紧。
这阵……和太庙棺材阵一模一样。
上辈子她被关地宫时,就是站在这七星位置上。大巫师念咒,星位一个个亮了起来,她的血顺着脚踝流进阵心,门才开了。
她还没有回过神来,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你也知道,踩对地方了?”
她猛地转身。
萧砌站在门口,黑袍拖地,手里还攥着半截断扇。他根本没有走,一直在这儿等着。
云珠悄悄往后缩了半步,眼睛扫过他的袖口,心头一颤:这二皇子向来神出鬼没,今天这身黑袍更不对劲,袖子里不知道藏了啥。
“殿下?”她后退一步,袖中银针滑到指尖,却故意松了松,让针尖垂下来,装作拿不稳。
他不动,只盯着她的脚下:“七星引魂,步步催命。你踩的这颗,是死门。”
她不说话,只是把血书往怀里紧了紧。
“你不怕?”他逼近一步,“一个宫女,敢闯冷宫密室,还能唤醒血书?”
“我只是想找证据。”她声音发抖,像是真吓着了,“苏婉柔说她姐姐是第一具傀儡,那苏婉柔……是不是也是被逼的?”
“所以你就用血来开锁?”他忽然靠近,袖子一扬,露出内衬一角——七道沉香线盘着,像蛇鳞。
和萧砌袖子里的纹路,一模一样。
她呼吸一下停滞了。
绝不是巧合。是同一拨人留下的记号。
“你对密道很熟悉。”他语气冷下来,“进来没碰机关,没踩陷阱,连墙上的血书都知道怎么唤醒。你已经不是第一次来。”
她摇一摇头:“我不懂——”
“不懂?”他冷笑一声,“那你闻闻这味。”
他一把扣住她手腕,把她按在墙上。近得能听见彼此之间的喘气声。另一只手拂过她的袖口,轻轻一嗅。
“沉香混着火药灰,还有……地宫尸骨的味儿。”他盯着她眼睛,“你昨夜去过地宫,是不是?你根本不是凌家孤女,你是从那儿爬出来的。”
她没有挣扎,只把舌尖那点毒灰咬得更碎。麻痹从喉咙漫到胸口,脸色越来越白。
“殿下不信,可以去查苏婉柔的供词。”她喘了口气,“她说慕容斯炼了第一具傀儡,叫慕容斯。我娘提过这名字……也许我只是……记起什么。”
“记起什么?”他忽然抬起手,指尖划过她眼前,指向墙上浮现的狼头图腾。
那图案比酒坛底的还完整,獠牙外翻,眼窝三道斜痕,下面还多了三道血痕,像是刻着名字。
她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三族血祭的名单:北狄左贤王、中原钦天监主官、前朝凤家圣女——只有三脉之血汇在一起,才能启动地宫大阵。
她却不能说她认得。
“我不认得。”她垂下眼,“但我知道,这阵要活人祭。苏婉柔的孩子还在他们手里,她只能听命。”
萧砌盯着她看了好久,终于松开了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