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簪抵在心口上,凌惊鸿的手却未再向前。萧砌的眼神冷如刀锋,她清楚,哪怕退下半步,性命即刻不保。
簪子松开,指尖一转,血珠抹上周子陵的手腕内侧三寸。皮下那道黑线猛然一缩,仿佛被烈火灼烧了一下,倏地钻进肉里半寸。云珠扑上前,用盐水浸过的布条迅速缠住他的手臂,死死按住脉门,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走。”凌惊鸿只吐出一个字。
云珠背起人,从侧门潜入了密道。凌惊鸿最后回望一眼——火光映照铜镜上的焦疤,宛如一张烧毁的脸。她没有再看萧砌。
回府后,沾毒的衣裙被投入炭盆中。火苗腾空而起,云珠低声禀报:“内务府送了新衣,冬至前赶制的,您得试一试。”
凌惊鸿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了桌子上那块青铜令残片上。蛇头龙身的纹路,与密卷中的图腾分毫不差。她指尖抚过纹痕,忽然忆起前世的某个夜晚——先帝在御书房焚烧整箱旧档,火堆中飘出半张虎符,边缘写着:“北境调兵,凭符为证。”
那时她不懂,为何要毁掉虎符。
如今明白了。有人怕它归来。
她换上粗布短打,脸上抹上炭灰,嘴角歪斜。云珠递来酒壶,她仰头猛灌一口,酒液顺着下巴淌进衣领。醉汉的模样,成功了。
凌惊鸿将白骨簪塞进靴筒,推门而出。
夜市上灯火通明,周子陵蹲在摊前啃着羊腿,满嘴油光。她踉跄撞去,一脚踢翻他脚边的酒坛。
“哎哟!”周子陵跳起来,“谁啊?喝成这样还乱撞?”
凌惊鸿翻了个白眼,含糊骂了句脏话,顺势往他肩上一靠。周子陵一怔,看清是她,眼珠连转三圈,立刻高声嚷道:“表妹?你怎么在这儿!来来来,哥请你吃肉!”
街角传来了打骂声。一队纨绔押着个乞丐走过,锁链哗啦作响,衣衫褴褛,却死死地护住胸口。
“偷魏府的东西,还敢跑?”领头一脚踹在乞丐的背上。
人扑倒在地,衣领被扯开。凌惊鸿瞳孔骤缩——锁骨之下,半块青铜纹身深嵌皮肉,如刀刻而成:虎头衔环,双目如钉。那是前朝虎符残纹,失传已有二十多年。
她不动声色,借着周子陵遮挡身形,悄然弹出一指。周子陵会意,立刻上前装醉,一把揪住那纨绔的衣领。
混乱中,乞丐衣襟撕裂。凌惊鸿眼角微微一扫,已记下他腰间暗袋鼓起的位置。
“闹够了!”巡逻兵冲来驱散人群。乞丐被拖走时,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不似乞丐,倒像一头被困的狼。
凌惊鸿蹲在巷口,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痛感竟浑然不觉。
天还未亮,云珠归来,脸色发青:“那乞丐关在东牢,昨夜三更口吐黑血而死。狱卒说是疫病,当场烧了。”
“你看见什么了?”凌惊鸿问。
“我假借送药,趁人不备翻了他暗袋——”云珠从袖中取出一枚铜哨,“北狄狼部的信物。二十年前宫变,他们就是靠这哨声引兵入关。”
凌惊鸿接过,指腹摩挲着狼头。哨身有裂痕,内壁刻着几个细小的文字:“符裂则召,血尽则归。”
她心头一震,猛地想起什么来,转身冲回内室。云珠正在抖开那件新衣,忽然惊叫:“小姐,这内衬……怎么会有这个?”
凌惊鸿接过一看。金红线绣的纹样残缺,但轮廓清晰——正是虎符左侧衔环部分。线色暗红,针脚陈旧,绝非近日所绣。
她闭上眼睛。
记忆翻涌而至。
二十年前,先帝尚为临安王,亲卫皆佩半符。右符在王手,左符归暗卫统领。宫变那夜,三十六名暗卫尽数殉难,符片散落民间,朝廷下令销毁所有的印记。
这衣服……是谁做的?谁送的?为何偏偏是这纹?
她睁开眼,将铜哨与衣衬并排置于桌上。两处纹路相对,几乎拼成一个完整的虎符。
有人在复刻虎符。
朝会当日,萧砌立于龙阶之上,手中摊开一幅破旧的布图。绢面焦黄,边缘残损,正是北境布防图。
“司天监渎职。”他声冷如冰,“星象错报,边关失察,敌军已至雁门关外三十里,你们竟毫无察觉。”
满朝哗然。
御史台蜂拥而出,齐声斥责钦天监疏忽。凌惊鸿静立不动,待喧哗至顶时,方才上前一步。
“陛下。”她声音不高,却压下全场,“昨夜东牢一乞丐暴毙,怀中搜出北狄铜哨。此物非边民所能有,更非流民可持。”
朝堂骤静的无声无息。
她继续道:“哨上刻有‘符裂则召’,与二十年前临安王府暗卫信物纹路一致。抓他之人,是魏渊府中家奴。”
魏渊立于文官前列,眉头微跳。
凌惊鸿自袖中抽出衣衬,高举过头:“更蹊跷的是,内务府所赠新衣内衬,竟绣着同源虎符纹。线色褪变,针脚老旧,绝非新作。我问一句——这衣服,究竟是谁送的?”
无人应答。
她直视魏渊:“虎符调兵,裂作两半,一半在宫,一半在将。如今残纹现世,铜哨归朝,是否有人欲拼合虎符,私调边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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