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未明,叶无忌便悠然转醒。
他只稍一动,便觉周身骨骼彷佛被拆散重组一般,酸痛难当,肩上伤口更是传来阵阵裂痛。
杨过翻了个身,嘴里含糊地嘟囔一句什么,复又沉沉睡去。
叶无忌并未唤他。
他自己扶着墙,一点点挪下床,着好衣衫,径自朝门外走去。
清晨山风凛冽,拂在面上,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他行至练武场,望着那两口空荡荡的大水缸,与那条通往山巅的石阶,深吸了一口气。
他未取扁担,反是绕着练武场徐徐踱步。
他步法颇为奇特,时左时右,彷佛在丈量尺寸。
每一步落下,他都在感受足底传来的力道,感受膝盖的曲直,感受腰腹如何发力。
他竟是在寻一个最为省力之法。
待到杨过骂骂咧咧地晃将出来时,叶无忌已然挑着空桶,行走在石阶之上了。
“喂!你这书呆子!起这般早,莫不是赶着去投胎?”杨过在后头高声喊道。
叶无忌并未回头。
这一日,比头一日愈发煎熬。
新伤叠旧伤,每行一步,皆是折磨。
杨过的抱怨声自晨至暮,未曾停歇。
“这老道士分明是存心折煞我等!”
“我的肩膀要断了!当真要断了!”
“书呆子,你便不疼么?莫非是铁打的身子不成?”
叶无忌只以一字作答:“疼。”
而后,他继续挑着木桶,一步一步,走得舒缓,却从未止歇。
杨过骂到无力,也只能咬牙跟上。
他绝不能输给一个书呆子。
一连五日过去。
丘处机一次也未曾现身。
每日的生活,便是挑水、吃饭、睡觉,周而复始。
杨过从最初的暴躁,到后来的麻木。
他甚至还学会了偷懒。
譬如打水时少打一些,走累了便在半山腰的顽石上歇息半晌。
可每回他歇够了,抬眼一望,总能瞧见那个身影,不疾不徐地从他身旁经过。
叶无忌的动作依旧舒缓,可他挑着的水桶,晃动的幅度愈来愈小。
泼洒出来的水,也愈来愈少。
杨过心中只觉邪门。
这日,他又在半途歇脚,望着叶无忌从身畔经过。
“喂,书呆子。”他忍不住开了口。
叶无忌停下脚步,回首望他。
“你……你为何不怎么喘气了?”杨过问道。
这几日,他自己累得好似拉风箱一般,可这书呆子,呼吸虽也沉重,节奏却极为平稳。
“我只是仿效师父所言,试着气沉丹田。”
叶无忌道,“虽不知丹田位于何处,却只管将气息下沉。”
“下沉?”杨过一脸莫名。
“还有,”叶无忌指了指自己的脚,“下山之时,膝盖切勿僵直,当以腰带腿,将力道散于周身。”
他说罢,便继续前行。
杨过愣在原地,仔细琢磨着他的话。
气往下沉?以腰带腿?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撇撇嘴,只觉这书呆子又在故弄玄虚。
可接下来,他还是不自觉地开始模仿。
他试着放缓呼吸,试着在下山时放松膝盖。
起初极不习惯,还摔了数跤,桶里的水洒得比先前还多。
“真是个蠢材!”他暗自骂着自己。
又过了十日。
半月有余的磨炼,两个少年已然变了模样。
他们皆是黧黑清瘦了不少,眼神却愈发明亮有神。
杨过不再抱怨了,只因已无力气。
他将所有力气都用在了挑水之上。
他发觉,那个书呆子所言,似乎果真有用。
当他将心神从肩膀的剧痛转到呼吸与脚步上时,那股重压,彷佛真的减轻了些许。
叶无忌的变化更大。
他脸上那股病恹恹的书卷气已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被日光晒出的康健肤色。
他的身形瞧来依旧单薄,可挑着两桶满满的井水下山,身形却稳如磐石,脚下步子虽不大,却异常扎实。
最让杨过嫉妒的是,叶无忌桶里的水,竟能做到滴水不洒。
“书呆子,你是不是怪物?”杨过忍不住问道。
“我并非怪物。”叶无忌放下木桶,活动了一下肩膀,“我只是寻到了窍门。”
“什么窍门?”杨过追问。
“呼吸为内,步法为外。内外交合,力从地起。”
杨过听得云山雾罩。
什么内啊外的,他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但他听懂了另一桩事。
这书呆子,竟是将挑水这等粗活,当作一门学问来参详钻研。
而他自己,还停留在凭着蛮力硬抗的境地。
一股不服输的劲头,自杨过心底油然而生。
“哼,有何了不起!不就是不洒水么?我也会!”
第二十日。
天刚蒙蒙亮,杨过便从床上一跃而起。
“喂!书呆子!走了!”
他竟是头一回比叶无忌起得还早。
叶无忌睁开眼,瞧着他斗志昂扬的模样,不禁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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