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殿后殿,香炉里,一缕檀香如线,笔直升起,到了半空,才悠悠然散开。
丘处机、刘处玄、王处一,全真教三位二代真人,分坐三才之位,将叶无忌围在当中。
殿内另几位真人此刻尚在关中,不问教事,但这三人目光如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良久,终是玉阳真人王处一打破了这片死寂。
“你方才剑败金刚杵那一式,是‘云横秦岭’!”
他用的是陈述的口气。
叶无忌姿态谦恭:“回师叔,正是。”
“好一招‘云横秦岭’。”王处一身体微微前倾,一双虎目紧锁叶无忌,“同样的剑招,志平使出来,是寻常的剑法。你使出来,却能迸发雷霆之威,一举震碎藏僧的护法金刚杵。这当中的奥妙,从何而来?”
“嘿!”一旁的刘处玄脾气最是火爆,终究按捺不住,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桌上茶杯盖子“咣当”一声巨响。
“小子,莫要跟老夫打机锋!你那身鬼神莫测的内功究竟是何方神圣所授?!”
他厉声喝问:“莫非……你是瞒师越祖,带艺投师?!”
“带艺投师”四字,他说得极重。
若真是如此,那便是欺师灭祖之罪,方才被拖下去的赵志敬,便是前车之鉴。
殿内空气瞬间冷冰。
叶无忌却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情。
“回禀师父。弟子上终南山之前,不过一秀才,何曾听闻过‘武功’二字。”
他话音微顿,随即一转:“弟子这一身微末道行,不敢欺瞒师长,的确都源自本教。更确切地说,是源自重阳祖师他老人家。”
“一派胡言!”刘处玄怒喝道,“祖师爷羽化登仙已久,难不成还能夜半三更,入你梦中,传你一套盖世神功不成?”
“师兄。”
丘处机凝视叶无忌:“无忌,你说的,可是祖师爷昔年闭关的那个洞府,洞中石壁上的刻图?”
此事,叶无忌曾向他提过一嘴,只说壁画剥落,机缘已逝,让他好生懊悔了一阵。
叶无忌点了点头,神色肃然:“正是。弟子愚钝,每日对着祖师刻图枯坐,偶有所感,如盲人摸象,始终不得其门而入。今日斗胆用出,实乃被那蒙古国师逼到绝境,仓促应招,未能领会其中万一精髓,让三位师长见笑了。”
偶有所感?
见笑了?
刘处玄听得眼角一抽,被他这话噎得险些背过气去。
你这叫偶有所感?那一剑碎杵叫未能领会精髓?
那倘若你尽得真传,岂非一剑能将这终南山都劈作两半!
丘处机摆了摆手,示意刘处玄稍安勿躁。
他盯着叶无忌,久久不语。
这个解释,听来荒诞不经,却又是眼下唯一的解释。
王重阳是何等样的人物?
神通创始,武功盖世,南帝北丐皆要让他三分。他老人家留下的武学感悟,若真有天赋异禀之人能参透一鳞半爪,练成这般惊天动地的功夫,倒也并非绝无可能。
“你既有此等惊世机缘,为何一直隐瞒不报?”王处一再度追问,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
此等武学,若能公之于众,全真教何愁不能再兴盛百年?
叶无忌深吸一口气,对着三人长身一揖,竟是拜了下去。
“师父容禀。弟子这条命,是郭靖郭大侠所救。是郭大侠仁义,将我送上终南山。又是师父和众位师伯慈悲,肯收弟子入门,传我玄门正宗心法,给了弟子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在弟子心中,全真教便是弟子的家,师父师伯,与再生父母无异!”
“祖师刻图玄奥无比,弟子自己也只是摸着石头过河,连其中道理都未想通透,生怕贸然说出,非但无人能信,反倒被认作是自矜炫耀,凭空乱了师兄弟们的清修道心。故而只敢一人私下揣摩,时刻不敢或忘师恩,只盼有朝一日能为本教稍尽绵力。”
“今日,蒙古人欺上山门,折辱我教威名。弟子身为全真弟子,食全真之禄,练全真之武,岂能袖手旁观,坐视山门受辱?这一身功夫,既是取自全真,自当用以卫护全真!今日如此,日后亦是如此,便是万死,也绝不推辞!”
这一番话,他说得掷地有声,情真意切。
他没有辩解什么,只是剖白了自己的心迹。我的一切,都是全真教所赐;我的力量,也只会为守护全真而挥洒。
王处一听罢,长长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丘处机脸庞线条也柔和了下来。
他怕的,从来不是徒弟太强。
他怕的,是这股强大的力量不受控制,心怀叵测。
赵志敬的背叛深深扎在他心头。他不愿再承受一次类似的打击。
而叶无忌这番话,无异于一颗定心丸。
“好,好,好。”丘处机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声音里透着欣慰。
他亲自走上前,伸手将叶无忌扶起,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有此心,便胜过千言万语。起来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