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花门后绕进月亮门,便是拍卖所在的正房。
不大的空间里陈设得雅致妥帖——八仙桌拼成的展示台铺着深棕绒布,周围摆着酸枝木太师椅,墙上挂着左老亲笔的《松鹤图》,角落里的铜炉飘着细细一缕檀香,混着窗外竹影的清气,倒比前厅更添几分沉静。
穆白的座位在正中间的软包椅上,刚好对着展台中央的聚光灯,他侧身让夏天先坐,手指还不忘拂了拂椅面的浮尘。
离拍卖开始还有五分钟,宾客们三三两两闲聊,声音压得极低,无非是“某老板又收了件官窑”“左老这次放的都是硬货”。
夏天捧着那杯雨前龙井,指尖被温热的杯壁烫得微微发麻,眼睛却忍不住瞟向入口处——左大建正陪着个穿旗袍的女人往里走,瞬间吸引了全场目光。
“这位就是今天的主拍人,稻禾女士。”
左大建的声音洪亮起来,
“稻女士可是咱们国内拍卖界的翘楚,眼光毒得很!”
夏天原以为拍卖师都是穿西装的中年男人,没想到稻禾一走进来,竟像幅徐徐展开的仕女图——月白色苏绣旗袍裹着玲珑身段,领口盘扣是枚鸽血红的珊瑚,乌黑的头发松松挽成个发髻,插着支碧玉簪子,走路时裙摆扫过地面,连脚步声都轻得像踩在云里。
她笑起来时眼角弯出浅纹,温婉得像池子里的白莲花,却又带着股镇得住场的从容。
夏天下意识挺直了背,手指悄悄攥紧了裙摆——这样的女人,才配站在穆白那样的人身边吧?
她偷眼去看身旁的穆白,见他嘴角噙着笑,目光正落在稻禾身上,连眉峰都透着几分欣赏,心里顿时像被塞进团湿棉花,闷得发慌。
手里的茶杯晃了晃,茶水溅在手背上,凉丝丝的,倒让她清醒了几分。
“欢迎各位莅临静雅轩。”
稻禾的声音比想象中更软,却字字清晰,
“我是稻禾,接下来由我为大家主持拍卖。第一件藏品,宋代官窑白瓷莲花盏,口径8厘米,釉色如酥,是官窑中难得的完整器。”
灯光“唰”地暗下来,只剩一束聚光灯打在展台中央的锦盒上。
安保人员戴着白手套打开盒子,那只莲花盏静静躺在里面,白釉泛着淡淡的青晕,盏壁上的莲花纹刻得极浅,像天然晕开的纹路。
“起拍价五十万,每次加价不低于五万。”
“八十万!”
话音刚落,角落里就有人举牌,声音干脆利落。
“八十五万!”
“九十万!”
价格像坐火箭似的往上蹿,夏天看得眼睛都直了。她悄悄算了算,一百万够她交四年学费,再加上半年的生活费,可在这些人手里,不过是买个喝茶的小碗。她张了张嘴,刚想跟穆白说点什么,就见他侧过头,语气轻松:
“喜欢?刚被陈总拍走了,等结束我去跟他说,他要是肯割爱,这盏就给你当笔筒。”
“我才不要!”
夏天连忙摆手,声音都有些发紧,
“我一个学警的,拿宋代官窑当笔筒,传出去要被笑掉大牙。”
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珍珠白皮鞋,
“再说,这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对我来说……太贵重了。”
穆白愣了愣,才察觉到她语气里的局促。周围刚好传来两位贵妇的谈笑,说某件珠宝“才八百万,戴着玩挺合适”,他下意识往夏天身边靠了靠,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在我这儿,你不用想这些。”
夏天没接话,只是捏紧了手里的号码牌——那牌子是穆白刚递给她的,冰凉的金属边缘硌得手心发疼,像在提醒她两人之间隔着的鸿沟。
这时,安保人员捧着个红漆木盒走上台,稻禾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二件藏品,唐代赤金释迦牟尼佛像,高23厘米,鎏金层完好,是敦煌遗珍里少有的传世品。起拍价一百五十万。”
穆白翻了翻手里的藏品册,侧头问:
“怎么样?我挺喜欢这尊佛的,你帮我举牌,超过五百万就停。”
“知道了。”
夏天深吸一口气,挺直背举起号码牌。这是她第一次干这种事,手指都在微微发抖,当稻禾的目光扫过来时,她甚至忘了呼吸,直到听见那句“穆先生一百六十万”,才松了口气,悄悄擦了擦手心的汗。
“一百七十万!”
“两百万!”
一位穿香奈儿套装的女士直接加价三十万,语气带着挑衅。
“二百五十万!”
夏天反应很快,举牌的动作都熟练了些。
价格一路涨到三百万,稻禾的目光又落回穆白身上,声音软得像浸了蜜:
“穆先生,这尊佛像目前国内仅此一件,您不再考虑加些吗?错过可就没机会了。”
她说话时微微颔首,鬓边的碧玉簪子晃出细碎的光,姿态优雅得无可挑剔。
夏天心里像被扎了根小刺,痒丝丝的难受。她扭头看向穆白,眼神里带着点询问,又有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穆白却没看稻禾,只盯着夏天泛红的耳尖,突然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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