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嬷嬷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漪澜苑的。
她肥硕的身躯因惊惧而微微发抖,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活了!那个小贱人竟然真的活了!李大夫明明摇头说“准备后事”的,三天米水未进,高烧得都能烙饼了,怎么这就睁眼说话了?
而且…而且那眼神…
钱嬷嬷打了个寒颤。那不是沈知意该有的眼神!以前的沈知意,看人总是怯生生的,带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畏缩和哀愁,像只随时准备受惊的兔子。可刚才那双眼睛,清亮、冷静,甚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仿佛能看穿她心底最隐秘的盘算。
这绝不是烧糊涂了那么简单!莫非…莫非真是撞邪了?或者是落水时被什么脏东西附了身?
不行!得立刻禀告夫人!这事太大了!
她一路小跑,身上的肉一颤一颤,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了,气喘吁吁地冲进柳姨娘所居的锦绣院。
锦绣院内灯火通明,暖香袭人,与漪澜苑的冷清破败简直是云泥之别。柳姨娘正歪在软榻上,由小丫鬟小心翼翼地捶着腿,听着女儿沈玉瑶叽叽喳喳地说着今日新得的钗环如何精美。
“夫人!夫人!不好了!”钱嬷嬷人未到声先至,带着哭腔扑进内室。
柳姨娘不悦地蹙起精心描画的柳叶眉,呵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天塌下来了?”
“是、是大小姐!她、她醒了!”钱嬷嬷扑倒在地,声音发颤。
“什么?”柳姨娘猛地坐直身子,脸上那点闲适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的厉色,“你说清楚!谁醒了?”
“大小姐!沈知意!她醒过来了!奴婢刚才亲眼所见,千真万确!她还喝了水,说了话!”钱嬷嬷语无伦次地重复着。
一旁的沈玉瑶先是惊得张大了嘴,随即俏脸一沉,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掼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那个短命鬼居然没死?真是晦气!”
柳姨娘到底城府更深,短暂的震惊后迅速冷静下来,眼神阴鸷地盯着钱嬷嬷:“你看清楚了?她状态如何?可说了什么?”
“看清楚了!脸色白得跟鬼一样,说话有气无力,看着是虚弱得很…但是…”钱嬷嬷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但是那眼神吓人得很!她…她还问春桃药渣的事!”
“药渣?”柳姨娘的声音陡然拔高,指甲下意识地掐进了掌心,“她怎么会问起这个?”
“奴婢不知啊!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还说什么…‘跳梁小丑’…”钱嬷嬷不敢隐瞒,将听到的话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包括沈知意那不同于往日的冷静和言语间的机锋。
柳姨娘越听脸色越是难看。她布置多年,好不容易才将那个小贱人养得懦弱无能、体弱多病,眼看就要彻底除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她怎么能醒?怎么敢醒?还变得如此…棘手?
“娘!现在怎么办?”沈玉瑶扯着柳姨娘的袖子,娇蛮的脸上满是嫉恨和不甘,“她要是跑去爹那里胡说八道…”
“她敢!”柳姨娘冷喝一声,眸中闪过狠毒的光芒,“一个黄毛丫头,侥幸捡回条命罢了,还能翻出我的手掌心?”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恢复那副端庄持重的模样,只是眼神冷得能冻死人:“钱嬷嬷,你起来。去,把库里那支五十年的老参找出来,再备些上好的血燕窝。”
钱嬷嬷和沈玉瑶都愣住了。
“娘?您还要给她送补品?”沈玉瑶尖声道,“她也配!”
“你懂什么!”柳姨娘瞥了女儿一眼,语气森然,“她醒了,我这个做母亲的‘欣喜若狂’,自然要拿出最好的东西给她补身子。她若吃了,再好不过…若不吃,便是不识抬举,辜负我一片心意。至于其他的…”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李大夫不是说她伤了头,许多事记不清了吗?那便永远是记不清好了。一个‘烧坏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嫡女,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钱嬷嬷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意思,这是要坐实大小姐神志不清!她连忙磕头:“夫人英明!老奴这就去办!”
“慢着。”柳姨娘叫住她,“派两个‘机灵’点的丫头过去‘伺候’,漪澜苑就春桃一个毛手毛脚的丫头怎么行?务必让大小姐‘静养’,无事…就不要出来走动了。”
“是!是!老奴明白!”钱嬷嬷心领神会,这是要软禁加监视。
…
漪澜苑内,沈知意打发走钱嬷嬷后,强撑的精神瞬间松懈下来,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袭来,差点又栽倒回去。
“小姐!”春桃慌忙扶住她,眼泪又下来了,“您快躺下歇着,别费神了。”
沈知意靠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喘了几口气,自嘲地笑了笑:“这身体,真是比林黛玉还林黛玉…” 她现在是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林…林黛玉是谁?”春桃抽噎着问。
“一个…比我还惨的妹妹。”沈知意含糊道,随即正色,“春桃,现在不是哭的时候。钱嬷嬷这一去,柳氏很快就会知道我没死,新的麻烦马上就会来。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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