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申时初,周管家再次来到兰汀水榭通报,刑部侍郎林大人已至前厅等候。刚刚因疲惫和药力作用浅眠片刻的蓝羽,只得让采薇又将她的头部垫高一些,准备迎接这位“义兄”的探访。
林文轩自上次从景王府离开后,便再未见过蓝羽。在进宫前便听闻她昨夜遇刺之事,当即就想赶来探望,奈何被急召入宫。从御书房出来,他便向尚书范仓昊请示,由他先行前往景王府了解具体情况,范仓昊也知他与蓝羽有结义之名,由他前去询问细节更为便宜。
在宫中便听到萧景玄说道命悬一线时心中便焦急,直接策马直奔景王府。一入府门,便感觉到一股不同于往日的压抑气氛。当他踏入兰汀水榭,亲眼看到院中未来得及完全清洗干净的血迹、那扇被踹得摇摇欲坠的主屋门板,以及各处门窗上触目惊心的箭孔刀痕时,心中的担忧瞬间攀升至顶点。
见到迎出来的采薇,她双眼红肿不堪,脸上泪痕犹新,林文轩的心更是沉了下去。
步入卧房,一股浓重的药味混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让他不禁蹙紧了眉头。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床榻上那个小小的人影时,心仿佛被狠狠揪了一下——此时的蓝羽,面色惨白,气息微弱,躺在那里,仿佛生命力正在一点点流逝。
“兄长……” 蓝羽看到他,虚弱地唤了一声,声音沙哑无力,如同蚊蚋。
林文轩快步走到床前,在之前太医坐过的绣墩上坐下。离得近了,他才更清晰地看到,她那双往日里总是含着灵动笑意或狡黠光芒的眼眸,此刻仿佛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黯淡无光,眼尾泛着红,显然是刚哭过的痕迹。配上那毫无血色的脸庞,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得多。他强压下心头的震动,转向跟进来的采薇,沉声问道:“太医如何说?”
采薇依着之前的说辞,哽咽着将“严重内伤”、“多处刀伤”、“失血过多”等情况复述了一遍。每听一句,林文轩脸上的忧色便加重一分。他看着蓝羽,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极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疼吗?”
蓝羽轻轻点了点头,气若游丝:“这会儿……好些了……”
林文轩一时语塞,看着眼前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女,经历如此生死劫难,身受重创,怎么会不疼?怎么会不怕?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怜惜。
蓝羽看出他眼中的担忧,反而轻声安慰道:“兄长不必过于忧心……太医已经开了药,宫里的女官也替我上了药……陛下还赏赐了上好的药材……会慢慢好起来的……”
林文轩点了点头,本想问她为何不派人通知自己一声,但想到之前自己刻意疏远的态度,这话便显得多余而虚伪。他的目光扫过房中那些被箭矢射穿的破洞,寒冷的北风正丝丝缕缕地灌进来,不禁皱眉问道:“府中没有其他更妥帖的院子可以暂住吗?此处破败,如何能将养?”
蓝羽微微摇头,声音虚弱却带着坚持:“伤口……不宜频繁挪动……再说,周管家……已经在安排人修复了……不碍事的……”
看着她在这般狼狈的环境中勉力支撑,林文轩心头莫名一涩,忽然想起之前她听闻萧景玄回京时那并非全然欣喜、反而带着一丝忧虑的神情,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探究与关切问道:“你在这府中……可是过得并不如意?”
蓝羽尚未回答,一个冰冷而充满不悦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林大人请慎言!阿羽在本王府中,如何过得不如意?”
只见萧景玄大步从外面走进来,面色沉凝,目光如刀般扫过林文轩。他径直走向床边,完全无视了起身行礼的林文轩,先是伸手探了探蓝羽的额头,随即又极其自然地伸手进被褥中,握了握她的手,感受她掌心的温度。确认一切无虞后,他才在林文轩方才坐过的绣墩上坐下,转向林文轩,语气疏冷而公式化:
“林大人到府,想必是为了了解昨日案情。阿羽如今的状态,林大人也看到了,实在无法配合查案问话。不过,昨夜之事,本王亦在场,知之甚详。林大人若需了解情况,便随本王到前厅一叙。”
林文轩被萧景玄那一系列熟练而亲密的动作震住了。即便他是蓝羽的“义兄”,也绝不会如此自然地做出探额、握手的举动。这分明是极为亲近之人之间才有的姿态。看来,自己方才那点多余的担心,或许真是想错了。听闻萧景玄的话,他也觉得有理,正欲点头同意,却听床上的蓝羽轻声开口:
“王兄……” 她声音微弱,却带着坚持,“还是让我……来同兄长说明吧……此事关乎重大……我此刻……还能支撑。” 她说完,又对采薇示意,“采薇……给兄长……看座。”
萧景玄眉头紧锁,明显不悦,但见蓝羽坚持,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算是默许。
采薇连忙搬来一个绣墩,林文轩重新坐下。蓝羽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积蓄力量,然后才将昨夜的情况细细道来。当然,其中关键部分她做了修改——变成是府中护卫率先发现黑衣人,及时赶来保护她,但刺客武功高强,人数众多,护卫们力战不敌,她在混乱中被黑衣人的刀锋所伤。最后,幸得景王殿下及时赶回,才侥幸获救。她还特意强调,那些黑衣人均作北狄人装扮,但以面巾覆脸。至于她如何与刺客周旋、动用内力等细节,则一概隐去,只说自己看到萧景玄回府,心神一松,便晕了过去,后续之事并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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