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健身房的喧嚣早已散去。黄振华独自一人坐在出租屋沙发上,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零星的灯火透进来,映照着他脸上混杂着痛苦、困惑和一丝愤怒的复杂表情。他的身体还残留着不久前与苏更生亲密接触时的温热和激情,但心却像被浸入了冰水。
几小时前,他们还在这间公寓里,在汗水与荷尔蒙的气息中极致地靠近。在黄振华看来,那不仅仅是身体的结合,更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确认。所以,在一切平息后,黄振华带着满足和理所当然的心情,拥着苏更生,在她耳边自然地吐露了心声:“更生,我们现在……算是在一起了吧?做我女朋友。”
黄振华预想中的娇羞点头或爽快答应并没有出现。
苏更生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她轻轻从他怀里挣脱,坐起身,在黑暗中摸索着自己的衣服,声音听起来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振华,我们……这样很好。但‘情侣关系’,还是算了吧。”
“算了?!”振华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猛地坐直身体,声音因难以置信而拔高,“什么叫算了?我们刚刚才……这难道还不算吗?在你心里,这到底算什么?”
黄振华的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在黄振华的认知体系里,发生了如此亲密的关系,就是确立了恋人关系,这是顺理成章、无需言明的事情。身体的语言,难道不是最直接、最真诚的承诺吗?
苏更生已经穿好了衣服,她站在床边,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有些疏离。她的语气试图保持平和,但内里是斩钉截铁的坚持:“振华,发生关系,不代表就一定要成为绑定彼此的情侣。对我来说,这是两件事。我们可以享受彼此吸引的快乐,但这不意味着我要进入一段被‘女朋友’这个身份定义的关系里。”
“我不明白!”黄振华几乎是在低吼,他感到一种被愚弄、被否定的羞辱感,“如果不想在一起,为什么要跟我……?你把我看成什么了?一个解决生理需求的工具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苏更生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情绪,“我跟你在一起,当然是因为对你有好感,享受和你相处的时光。但好感、激情,和建立一段公开的、负有责任的情侣关系,是不同层面的东西。我珍惜我们现在的状态,自由,没有压力。我不想用‘情侣’的标签把我们框住,这会影响我们现在的轻松和默契。”
这番理论在黄振华听来,完全是强词夺理,是苏更生不想负责的借口。黄振华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在黄振华简单直接的世界里,爱、亲密和承诺是紧密捆绑的。
“所以,对你来说,上了床还可以做‘朋友’?”黄振华的话语里充满了讽刺和受伤。
“……如果你愿意,并且能理解的话。”苏更生轻声回答,她知道这很困难。
“我不理解!”黄振华猛地站起身,指向门口,“你走。我需要冷静一下。”
门被轻轻关上,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黄振华粗重的呼吸声。他倒在沙发上,脑子里一片混乱。身体的余温还未散尽,心的距离却已被拉至天涯。
我去了振华哥的出租屋,听着他讲着这一切。
我跟振华哥一样想不通,为什么在最为亲密的行为之后,他们非但没有更近,反而退行到了比陌生人更尴尬的境地。在振华哥心中已然成立的“我们”,在苏更生的世界里,却只是一个“发生过的关系”。这种认知上的鸿沟,让振华哥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与挫败。
我约了苏更生在咖啡馆见面,午后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咖啡杯的氤氲热气上投下光斑。苏更生看起来和往常一样,干练、从容,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惯有的、略带疏离的微笑。但当我将话题引向与振华哥的关系,引向她对感情的普遍看法时,那种从容的底色下,开始显露出一些别的东西。
更生姐的语言变得非常谨慎,逻辑严密,像在准备一份法律文件。更生姐会用很多限定词:“某种程度上”、“暂时看来”、“在我的经验里”。她并不激烈地抨击男性,相反,她的论述听起来非常“理性”,甚至带着一点过来人的、略显疲惫的洞察。
“感情是变量,而且是高风险的变量,”更生姐轻轻搅动着咖啡,没有看我,目光落在漩涡中心,“投入与产出从来不成正比,甚至随时会归零。把自我价值构建在这样不确定的关系上,是危险的。”
当我试图追问“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时,更生姐用一个轻描淡写的耸肩或一个无从考证的“见得多了”来带过。
或许,在更生姐成长的过程中,见证过亲密关系里深刻的背叛与失信。 可能是父亲对母亲的伤害,可能是家庭因第三者的瓦解,也可能是更生姐曾无比信赖的某个人,亲手将她对感情的憧憬砸得粉碎。那个源头事件或许已被时间模糊,但那种被抛弃、被欺骗、信仰崩塌的感觉,像一根冰冷的针,永久地扎进了更生姐的潜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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