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手柄在我手中震动,屏幕上的赛车正冲向终点线。苏乐仪二话不说就关掉了电视。
“爸爸,来书房一下。”她的小脸绷得紧紧的,语气是不容拒绝的认真。
我还没来得及抗议,她已经拽着我的胳膊往书房走。这孩子今天力气出奇地大,几乎是把我从沙发上拖了起来。
“等等,乐仪,爸爸这局马上……”
“很重要的事!”她回头瞪我一眼,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焦灼。
进了书房,她反手就把门锁上了。这个动作让我心头一跳——在我们家,书房门很少上锁。
她背靠着门板,胸口微微起伏,像是跑过一段路。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条纹。
“怎么了?”我放下游戏手柄,终于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她咬着下唇,那双酷似黄亦玫的大眼睛里满是挣扎。沉默在书房里蔓延,只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我听到妈妈……”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耳语,“嘀嘀咕咕对肚子里的宝宝说话。”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说……那个……是爸爸你的孩子。”
空气仿佛凝固了。我的手机“啪””地掉在地毯上。
乐仪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可能是。我问了妈妈,但她没有回答我。”
窗外突然刮起一阵风,吹得百叶窗轻轻作响。我看着女儿困惑的脸,突然想起两个月前那个宿醉的早晨,想起记忆中那个朦胧的春梦,想起黄亦玫莫名其妙的怒火……
书房里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我扶着书桌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乐仪,”我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你把看到的,原原本本告诉爸爸。”
暮色如一块巨大的、正在缓缓浸入水中的墨锭,将天空染成一片沉郁的蓝灰色。高楼林立的街道旁,我坐在驾驶座上,引擎早已熄灭,车窗降下一半,让晚风带着都市的喧嚣和一丝凉意灌入车内。目光牢牢锁在街对面那栋设计感极强的艺术中心大楼的旋转门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黄亦玫穿着一件宽松的米色长风衣,试图遮掩住日渐明显的孕肚,但那份属于孕妇特有的步态——微微后仰的腰身,谨慎的步伐——却无法完全隐藏。她脸上带着工作后的倦意,却依然有一种倔强的、不肯被生活压垮的优雅。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几声等待音,然后是她那把即使疲惫也依旧动人的嗓音:“喂?”
“看你右边,黑色的车。”我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停下脚步,目光扫过街面,最终定格在我这辆低调的宾利上。隔着一条街,我似乎能看见她眉头微蹙,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和犹豫。但她没有停留太久,只是深吸了一口气,便朝着车子走来。
她拉开车门,坐进了后座。她将一个硕大的布包放在身侧,语气疏离,目光刻意地投向窗外流淌的霓虹:
“干嘛?我还有事,要去送个稿子。”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营造出的、忙于自身生活的正常感。
车厢内弥漫着她身上淡淡的玫瑰精油香气。我没有心思寒暄,也没有时间迂回,那个困扰我多日、几乎要将我撕裂的问题,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不得不直接将它抛出来。
“孩子是谁的?”我的声音不高,却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沉重。
黄亦玫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她猛地转过头来,眼中瞬间燃起愤怒的火苗,那火焰几乎要将她之前的疲惫和刻意维持的平静烧尽。
“你们怎么都这么关心孩子父亲是谁?!”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冒犯的尖锐,“苏哲,我说了多少次!我不需要男人,我自己能把他养得好好的!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她的反应激烈,却更像是一种虚张声势的防御。我没有被她的怒气吓退,反而向前探了探身,目光如炬地锁住她闪躲的眼神,那个在我心中盘旋了无数次、带着荒谬又可怕可能性的问题,终于冲口而出:
“是我的吗?”
这三个字,像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劈开了车厢内所有伪装的平静。
黄亦玫彻底愣住了。她脸上的愤怒像潮水般褪去,只剩下猝不及防的惊愕和一丝……慌乱?她的瞳孔微微收缩,抓着包带子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车厢里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她骤然变得急促、紊乱的呼吸声,以及我自己胸腔里那如擂鼓般的心跳。
这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她眼神里的挣扎、惊惶、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痛苦,都被我尽收眼底。
终于,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干涩、短促的音节:
“不是。”她迅速转回头,再次将视线投向窗外,只留给我一个紧绷的侧脸轮廓,仿佛那窗外流动的风景是什么绝世名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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