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没有片刻的迟疑,裙摆划过青石板路,径直朝着宋氏居住的锦绣苑走去。
身后,翠屏紧紧跟随,一双眼睛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她看着自家小姐那挺得笔直的背影,只觉得胸中郁结多年的闷气,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痛快淋漓。而在她们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那队煞王府的亲卫如沉默的影子般移动着,他们身披玄甲,气息沉凝,每一步都踏得无声无息,却又仿佛重逾千斤。
锦绣苑的氛围与府中别处截然不同。这里的下人仿佛都成了被掐住脖子的鹌鹑,一看到云曦的身影由远及近,个个噤若寒蝉,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他们垂着头,用眼角的余光惊恐地瞥着云曦,以及她身后那群散发着血腥味的煞神。
宋氏的心腹大丫鬟荷花,脸色惨白地从门内冲出来,像一只被惊动的母鸡,张开双臂拦在门口。她竭力在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发颤:“大……大小姐,您怎么来了?夫人她……她病得厉害,昨夜里就人事不省了。大夫千叮万嘱,说万万不能见风,更不能受任何打扰,否则……否则……”
“否则便会一命呜呼?”
云曦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正好,我最近也学了些岐黄之术,正愁没有用武之地。既然母亲病得如此沉重,我这个做女儿的,理应亲自侍奉汤药,也好给母亲瞧瞧,看是得了什么非死不可的绝症。”
她语带双关,每一个字都狠狠扎在荷花心上。她根本不给荷花任何反应的机会,话音未落,人已上前,素手一推,便要将那扇紧闭的房门推开。
“大小姐,您不能进去!真的不能!”
荷花惊叫一声,还想拼死阻拦。然而,她话音未落,两名煞王府的亲卫已经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
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一股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药味混合着某种古怪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这味道并不纯粹是草药的苦涩,反而夹杂着一丝甜腻,像是为了掩盖什么,却欲盖弥彰,更显诡异。
房间内光线昏暗,厚重的锦帘将窗外的天光遮得严严实实。
宋氏正无比虚弱地躺在床上,那张往日里保养得宜的脸此刻毫无血色,嘴唇干裂起皮,眼窝深陷,发丝凌乱地贴在惨白的额角。
看到云曦进来,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虚弱地咳嗽了两声,浑浊的眼中瞬间挤出几滴恰到好处的泪水,声音气若游丝,充满了慈母的关切与劫后余生的庆幸。
“曦……曦儿……你回来了……咳咳……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云曦心中冷笑不止,面上却不露分毫。她缓步走到床边,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那个还在卖力表演的女人,目光如冰,声音更是没有一丝温度,仿佛来自九幽寒潭。
“别演了。云嫣呢?”
宋氏闻言,身体明显一僵,但她毕竟是沉浮多年的厉害角色。
那瞬间的僵硬立刻被更剧烈的悲恸所取代。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眼泪流得更凶了,声音也凄厉起来:“嫣儿?嫣儿她……她不是被煞王殿下抓进大牢里了吗?我的嫣儿……我可怜的女儿啊……她到底做错了什么……都怪我,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教好她,才让她铸成大错……”
她一边声泪俱下地哭诉,一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那姿态,那神情,演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肝肠寸断。仿佛她真的是一个爱女如命,此刻却因女儿犯错而心碎绝望的无辜母亲。
好一招金蝉脱壳,好一招弃车保帅。
这是想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已经“逃跑”的云嫣身上,撇清自己的所有干系,而她自己,则扮演一个被恶女连累、悲痛欲绝的受害者。
这样一来,就算煞王府追究,也只会将矛头对准逃犯云嫣和被她拉下水的太子,谁又会怀疑一个“病入膏肓”的柔弱妇人呢?
“母亲,”她故意加重了这两个字的读音,语气里充满了嘲讽,“煞王府前夜失火,火势滔天,云嫣趁乱被人救走了。这么大的事,震动了整个京城,您身在丞相府,当真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宋氏的哭声戛然而止,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震惊、茫然与不敢置信的神色,层次分明,转换自然。“什么?王府失火?嫣儿……她、她逃了?这怎么可能!天啊,这个傻孩子,她能跑到哪里去啊!她肯定是吓坏了,被关在那种地方,她一定是吓坏了,才会胡乱跑出去的!曦儿,我的好女儿,你可一定要帮帮你妹妹,派人去找找她啊!她一个人在外面,无依无靠,可怎么办啊!”
她说着,就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枯瘦的手伸向前方,似乎想去抓住云曦的衣袖,满脸的焦急与绝望,仿佛下一刻就要因为担心女儿而昏厥过去。
云曦却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小步,精准地避开了她的触碰。这个细微的动作,充满了疏离与嫌恶。
“母亲倒是真的很关心妹妹。”云曦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宋氏那只盖在锦被下的手腕上,那只手因为刚才的激动而微微露了出来,虽然依旧苍白,却并不像一个久病之人那般干瘪无力。“不过,”云曦的语气变得玩味起来,“您这‘病入膏肓’,随时可能撒手人寰的人,脉象隔着这么远,我都能感觉到,可比寻常的壮健男子还要强健有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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