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动了。她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脚下,最后指向顾愔,微微偏头,露出一个询问的表情。
很基础的沟通尝试。
风险依旧存在,但可能是获取情报的唯一机会。
他慢慢将按在手电筒上的手移开,也缓缓抬起左手,掌心向外,示意和平。然后,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天空(一个模糊的、代表“外来”的手势),最后同样指向对方,回以询问的眼神。
(我来自别处。你是什么人?)
这个手势显然让对方更加惊讶了。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顾愔那一身虽然沾满苔藓但明显材质特殊的装备,尤其是他脸上那个造型现代的护目镜。她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困惑和思考。
几秒后,她似乎下定了决心。她再次指了指自己,然后用手在身前画了一个简单的符号:一个三角形,中间有一道斜杠。(可能代表“抵抗”、“反抗”或“不属于”)
接着,她指向西南方向,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然后立刻重新戴上面罩,身体压低,显示出极高的警惕性,示意顾愔保持安静和距离。
顾愔略一沉吟。跟上去风险未知,但拒绝可能意味着失去宝贵的机会。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但打了个手势,要求保持十米以上的距离。
女性侦察兵理解了,她最后看了一眼顾愔,似乎想确认什么,然后转身,如同灵巧的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那片黑色岩石山丘的阴影中。
顾愔保持着她要求的距离,如同影子般远远跟上。她的潜行技巧非常高超,对地形极其熟悉,总能找到最隐蔽的路径,避开所有开阔地。她时不时会停下,用那个古怪的仪器探测一下周围,确认安全后才继续前进。
路线曲折向西,远离了高能量区和机械体的主要巡逻路线。周围的苔藓颜色逐渐变浅,能量读数下降,环境似乎更加“贫瘠”和“安全”。
大约行进了半小时,女性侦察兵在一处看起来毫无特点的苔藓坡地前停下。她蹲下身,仔细检查了地面几个看似随意的苔藓块摆放,又用仪器扫描了周围,最后才对顾愔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只见她在坡地边缘摸索了几下,抓住一块伪装得极好的、与苔藓坡融为一体的石板边缘,用力一拉!
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狭窄洞口露了出来,里面透出微弱的人工光源。
她率先钻了进去,然后示意顾愔跟上。
顾愔在洞口再次确认四周,没有陷阱迹象。他深吸一口气,俯身钻入洞口。
洞口下方是一条粗糙向下倾斜的隧道,仅走了几米就进入了一个不大的地下空间。
空间大约十平米左右,四周和顶壁都是天然的岩石,进行了简单的加固。角落里堆着一些物资箱,墙上挂着一些工具和地图(绘在某种兽皮或厚实纤维上)。空气中有一种尘土、汗水、和某种植物根茎混合的气味。唯一的光源是挂在中央的一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灯——和之前那女性拿出的光石是同种材质。
这里显然是一个临时避难所或前进基地。
女性侦察兵在顾愔进来后,立刻将洞口石板小心地复位封好。然后她才转过身,再次摘下面罩,长长舒了口气,似乎回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
她看向顾愔,眼神依旧警惕,但多了几分探究。她指了指自己,用清晰但略带口音的、一种顾愔从未听过的语言说道:“莉娜(Lina)。”
她说得很慢,重复了一遍,确保顾愔听懂这是她的名字。
顾愔沉默了一下,也指了指自己,用中文清晰说道:“顾愔。”
莉娜学着发音重复了一遍:“Gu… Yin?”发音有些古怪,但勉强准确。
顾愔点了点头。
简单的自我介绍完成,打破了最初的沉默。
莉娜似乎放松了一点。她走到一个物资箱旁,拿出两个粗糙的金属杯子,从一个罐子里倒出一些清水,递给顾愔一杯。动作自然,带着一种此地特有的、资源匮乏下的基本礼节。
顾愔接过,没有喝,只是握在手里。
莉娜自己喝了一口水,然后开始用她那带着口音的语言,配合着丰富的手势和画图,试图与顾愔沟通。
她先是指了指头顶,然后模仿机械体扫描的动作,脸上露出厌恶和恐惧的表情,用力摆手。(那些天上的东西,坏。)
她又指了指自己画的三角形带斜杠的符号,再指了指这个洞穴,和自己。(我们,反抗它们。)
她在地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地图,标注出他们现在大概的位置,然后又画了一大片区域,在上面打了很多叉,模仿爆炸和死亡的样子。(它们控制了很多地方,危险。)
最后,她指向顾愔,脸上露出最大的困惑,指了指他的装备,又指了指天空(之前顾愔做过的“外来”手势),耸耸肩,投来询问的目光。(你,到底从哪里来?为什么它们也在追你?)
信息量很大,尽管语言不通,但结合手势和语境,顾愔理解了七八成。
这里存在一个反抗“机械体”的本地势力。机械体控制着大部分区域,势力强大。而他这个“天外来客”的出现,以及同样被机械体追捕的事实,引起了她们极大的好奇。
顾愔需要决定透露多少信息。
他想了想,决定先展示一部分。他拿出那个破损的“触媒”笔和烧毁的能量扰动器残骸,指了指莉娜模仿的机械体,又做了个“监听”和“爆炸”的手势。(我干扰了它们,偷听,然后被追。)
他又指了指自己来的方向,摇了摇头。(我不是它们一方的。)
莉娜看着那烧毁的装置残骸,眼睛瞪得更大了,显然明白了顾愔干了多么“胆大包天”的事情,脸上露出混合着震惊和一丝敬佩的表情。
她盯着顾愔看了好几秒,似乎在重新评估这个陌生来客的价值和危险程度。
最终,她似乎做出了决定。她指了指西南方向,又画了一条更长的路线,指向地图上一个标记着数个同心圆符号的区域(可能代表营地或聚集地),然后看向顾愔,投去询问的目光。
(跟我回营地?见首领?)
顾愔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虽然依旧有警惕,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到潜在盟友的期望,以及一种在绝境中寻求任何一丝可能改变现状的迫切。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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