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又涨价了。
短短一个月,价格几乎就比之前翻了一倍,即使这样,此类日常必需品还是供不应求。
维亚从拥挤嘈杂的小卖部里捧着一纸袋的面包出来,将防风衣的衣领上拉掩住口鼻,从兜里掏出护目镜戴上。
现在正是中午,但天黑得如同傍晚,一走出防风门,强风席卷着漫天的沙土扑面而来——
居民区已经被荒漠包围,就如同黄色海洋中的一小片孤岛,冬春季节的沙尘暴是这里的常客。
第十区作为地球曾经的老工业区,毫无遮掩地展示着环境破坏造成的恶果,即使没有沙尘暴,平时的空气也好不到哪儿去。
长年累月重工业污染的积累,导致这里一年到头笼罩着遮天蔽日的尘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干燥的尘土味。
阳光难以穿透空气上方肮脏的屏障,四季都是阴沉沉的,无论怎么看都像是被神遗弃的角落。
房屋是古老的钢筋混凝土结构,因为多年无人检修而显得灰败破落,绝大多数的大楼外墙都布满了裂痕。
每一次沙暴的洗礼,都会有大楼垮塌导致居民死伤的事件,当然,那些躁动不安的暴力分子引发的爆炸也是摧残这些陈旧建筑的罪魁祸首。
在这样的居住条件下,相对于住在密集的高楼里,中低层的建筑反而更加安全。
因此与其他区域不同,第十区的楼房价格与楼层是负相关的,楼层越低,价格越高。
地下轨道交通设施因为频繁的自然灾害和恐怖袭击被毁得所剩无几,地面上残留着大大小小的缺口,露出弯曲丑陋的钢筋。
仿佛一张张血盆大口,对着阴霾的天空露出狰狞的獠牙,随时要将蝼蚁般生活在黑暗之中的人吞噬。
“难以想象现在已经是2221年了,生活条件远远比不上我出生的时候。”
奶奶活了82个年头了,亲眼见证第十区的破败和没落,每天对着外头灰蒙蒙的天唉声叹气,“如果不是电子钟的数字在增长,我还以为时间已经开始倒着走了。”
维亚没见过那些日子,那些天空还偶尔露出蓝色,地里栽种着植物,沙尘暴还没有那么频繁的日子。
从他有记忆开始,第十区就是这副样子,像一个千疮百孔的乞丐,捉襟见肘的布料遮不住浑身不堪示人的伤痕和羞耻。
坑坑洼洼的路面上偶尔驶过几辆燃油小轿车,这年头有限的石油资源已经濒临耗竭,燃油的价格也水涨船高,能够负担的人越来越少。
而且这种落后的交通工具已经被其他区完全淘汰,不再有新的商品制造出来,因此数量越来越少,从生活必需品变成了少数富人炫耀的奢侈品。
奇怪的是,再贫瘠的地方,也总有一些人能够聚集起大量的财富,甚至能见到有人开着喷气式悬浮车在街头巷尾无所事事地盘旋,只为了收获路人惊叹的目光。
一辆喷气式悬浮车可以让普通人一辈子吃穿不愁,而且有价无市,没有一个商家愿意费力气跨越高墙向封闭的第十区售卖这些东西。
从便利店回家要经过几道阴暗的小巷,那些如同迷宫一般的巷子是罪恶的聚集地,如同这个城市溃烂的血管,穿插在破败的断壁残垣之间,充斥着危机、暴力和犯罪。
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在无数个角落中苟延残喘,像匍匐在阴影中的野狗,时不时朝着路过的行人露出利齿。
乞讨是不现实的,人人自顾不暇,善心已经和纯净的空气一样一去不复返了,如果还剩一分力气,就只有劫掠,否则只有活活饿死。
维亚加快了脚步,不去看地上那些时不时绊住自己的东西。
那或许是一个奄奄一息的人,或许只是一具尸体,手中仅供一家人果腹的面包,没有办法再分给任何一个人,为了不陷入良心的挣扎,只能选择视而不见。
可惜今天的运气实在不好。
前方的巷道远远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
“救命,救命,救救我,来人啊。”惊恐的女声隔着几道巷子传来,隐藏在居民区窗户后面的人扯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窥视,却没有人出门来搭救。
多管闲事不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在这个无政府管制的区域,被饿死,或是被谋杀,没有太大的差别,都那么无足轻重,哪怕是一张薄薄的死亡证明都不会有。
别过去,别自找麻烦了。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告诫自己。
远远地有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向自己的方向跑来,她的衣衫被撕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停地在流血,一条腿上的伤更重,看得出来使尽了力气,却移动得十分缓慢。
后面几个一身横肉的男人把玩着手中的刀,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像猫追赶着无处可逃的老鼠,显然取悦他们的不是捕猎的结果,而是被虐杀者临死前惊恐的表情。
他们是“独眼鹰”的人。
他们很少单独行动,总是仗着人多势众肆意妄为,每一队人里总有一个领头的会蒙住一只眼睛,那是优越性的象征和对其组织领导者的拙劣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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