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同碎金,铺洒在冥王府湿漉漉的庭院。那两根淡金色的、打磨光滑的细竹竿,以及竹竿顶端轻柔覆盖的素白薄纱,在微凉的空气中显得如此突兀,又如此……刺眼。它们静静地立在书房大门左侧的墙根下,护卫着那株肥厚叶片上滚着露珠的昙花幼苗,也如同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扇在李晚晴惊魂未定的脸上。
寒意如同毒蛇,顺着脊椎迅速爬满全身。昨夜仓皇逃离时那如芒在背的冰冷注视,此刻仿佛还黏在她的皮肤上,带着一种被彻底洞穿、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毛骨悚然。他不仅看到了她近乎愚蠢的“挑衅”,他甚至……用一种近乎施舍的姿态,为她的“杰作”提供了庇护?
为什么?!
示好?怜悯?还是……更深的陷阱?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无形丝线操控的窒息感,让她抱着泥点儿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阳光落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深入骨髓的冰冷。
“喵呜……”怀中的泥点儿似乎被这凝滞的气氛压抑,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发出细弱的叫声,舔了舔她的手指。
这微小的触碰,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让李晚晴猛地回过神来。她用力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抱着泥点儿,近乎狼狈地转过身,脚步匆匆地逃离了这片让她心神剧震的区域。背影在晨光中带着一丝仓惶。
接下来的几日,李晚晴刻意避开了书房的方向。她将全部心力都投入到照顾泥点儿和打理自己那方小小的偏房庭院上。泥点儿的恢复堪称神速,腹部的硬痂开始脱落,露出粉嫩的新皮,跑跳间已无大碍,只是对李晚晴的依赖愈发深重,几乎成了她的小尾巴。
那本被南宫陌“批注”过的花草册子,被她彻底锁进了箱底,如同封印一段耻辱的记忆。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株昙花,不去想那诡异的花架和薄纱,更不去揣测那个男人无法理解的用意。她只想守住眼前这点微小的安宁。
然而,冥王府的庞大与空旷,总会在不经意间,将她的脚步引向那些少人踏足的角落。这日午后,她带着泥点儿在靠近后花园边缘的荒僻处散步。这里比前院更加荒凉,断壁残垣间杂草丛生,几株枯死的古树伸展着虬结扭曲的枝干,如同垂死巨人的手臂,指向灰蒙蒙的天空,诉说着无言的凄凉。
泥点儿对这片新环境充满了好奇,迈着小短腿在断砖碎石间穿梭探索。李晚晴跟在后面,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这片被遗忘的废墟。阳光透过稀疏的枯枝,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就在这时,泥点儿停在了一处断墙的阴影里,对着墙角一丛茂密的、不知名的荆棘灌木,发出了警惕又带着疑惑的“呜呜”声,小爪子试探性地扒拉着地面。
“泥点儿,别乱跑!”李晚晴连忙上前。
她拨开那些带着尖刺的灌木枝叶,目光顺着泥点儿注视的方向望去。在断墙的根部,被厚厚的枯叶和苔藓覆盖的角落里,赫然立着一株……树?
说它是树,实在勉强。主干早已枯死,呈现出一种风化的灰黑色,表皮皲裂剥落,布满虫蛀蚁穴的痕迹,扭曲着向上延伸,却在约摸一人高的地方被外力硬生生折断,只留下一个狰狞的、如同伤疤般的巨大断口。断口处木质腐朽,渗着黑褐色的树液。几根同样枯死的、光秃秃的枝杈从主干上斜刺里伸出,如同绝望伸向天空的枯骨。
整株树散发着浓重的死亡气息,与周围荒芜的废墟融为一体,仿佛早已被时光和遗忘彻底吞噬。
然而,就在李晚晴的目光掠过那腐朽的断口,准备移开时——
她的呼吸猛地一滞!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在那巨大的、腐朽的断口边缘,一处极其不起眼的、被枯叶和苔藓半掩的缝隙里,一抹极其微弱、却又无比倔强的……新绿!
是的!新绿!
一根细若游丝的嫩枝,正艰难地从那腐朽死亡的木质缝隙里钻出来!它通体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的嫩黄色,顶端蜷缩着两片米粒大小的、同样嫩黄的新叶!这抹微弱的生机,在周围一片死寂的灰黑腐朽衬托下,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惊心动魄!如同在无边荒漠中骤然发现的一点星火!
李晚晴屏住呼吸,几乎是本能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拂开覆盖在上面的枯叶和苔藓。
她看清了。
这并非普通的嫩枝。它的形态……叶片边缘带着细小的锯齿,嫩枝的质地坚韧,带着一种独特的……清冷气息。
是梅!
一株……在枯死腐朽的母体上,挣扎着萌发新枝的古梅!
这个认知带来的震撼,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根从死亡深渊中探出的、细弱却充满不屈意志的嫩枝。它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穿透这厚重的腐朽?它需要多么顽强的意志,才能在这样绝望的环境中,抓住一丝生的可能?
枯木……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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