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啊——!!!”
谢珩那一声用尽生命最后力气的嘶吼,混合着血腥气,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苏清韫的耳膜上,更烫在她骤然停止跳动的心脏上。
她被他用尽最后力气推出暗道,踉跄着跌倒在出口外的荒草丛中。刺目的天光让她瞬间眩晕,但比阳光更刺目的,是眼前那幅足以撕裂她灵魂的画面——
谢珩浑身浴血,那支淬毒的弩箭狰狞地贯穿了他的肩胛,箭羽因他剧烈的动作而颤抖着。他却仿佛毫无知觉的修罗,双目赤红欲裂,带着一种与敌偕亡的疯狂,反身死死缠住了那个放出冷箭的阴鸷内侍!剑光、掌风、血肉撕裂声、以及谢珩野兽般的咆哮,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惨烈至极的绝命之舞!
他是在用他自己的命,为她换取最后一线生机!
“不——!”苏清韫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挣扎着想要爬起,想要冲回去,哪怕只是徒劳!
可她的身体却如同被无形的冰封冻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内侍狞笑着格开谢珩因重伤而迟缓的剑招,看着另一名不知从何处冒出的灰衣杀手手中的钢刀,带着冰冷的寒芒,狠狠劈向谢珩空门大开的背心!
“噗——!”
利刃入肉的闷响,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谢珩的身体猛地一震!动作瞬间僵滞!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回过头,目光穿越厮杀的尘埃,死死地、深深地看了苏清韫最后一眼。
那一眼,复杂到了极致。有未能护她周全的滔天悔恨,有深入骨髓的不甘与痛苦,有无法言说的、扭曲到极致的眷恋,最终……都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绝望的漆黑。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涌出的却只有大口大口的、泛着黑气的污血。
然后,他高大的身躯,如同被狂风吹折的玉山,缓缓地、沉重地,向后倒去……倒向那暗道出口旁、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
“谢珩——!!!”
苏清韫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所有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冲上头顶又骤然冰冷!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完全不似人声的尖叫,不顾一切地扑向悬崖边!
指尖,只来得及触碰到他一片被山风卷起的、染血的破碎衣角。
冰冷。滑腻。如同他最终消散的温度。
他就那样,在她眼前,被无尽的深渊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崖下呼啸的、带着血腥味的山风,呜咽着掠过,仿佛在嘲笑着她的无能和无助。
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
苏清韫跪在悬崖边,伸出的手还僵硬地停留在半空,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魂魄,只剩下一具冰冷的、不会动的空壳。
泪水早已流干,眼眶酸涩灼痛,却再也挤不出一滴。喉咙里堵着巨大的、无法宣泄的悲恸和绝望,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如同离水的鱼般,张着嘴,剧烈地、无声地喘息着。
他……死了?
那个权倾朝野、冷酷狠戾、将她推入地狱的谢珩……
那个在她身上刻下烙印、又在她心口撕开伤口的谢珩……
那个刚刚为了她,杀官造反、亡命天涯、最终……为她挡箭坠崖的谢珩……
就这么……死了?
恨意呢?那支撑了她十年、早已融入骨血的无边恨意,此刻去了哪里?
为什么……心口的位置,会这么痛?痛得仿佛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留下一个呼呼漏着冷风的、血淋淋的空洞?
比当初得知苏家覆灭时,更痛,更绝望,更……茫然。
“啧,真是感人至深啊。”那个阴鸷内侍甩了甩刀上的血迹,走到悬崖边,探头向下望了望,云雾缭绕,深不见底。他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满意笑容,“谢相坠崖,尸骨无存。这下,咱们总算能向曹公公交差了。”
另一名灰衣杀手也收刀入鞘,冷漠地道:“检查一下,确保没有活口。那个女的,一并处理掉。”
内侍的目光,如同毒蛇般,转向了依旧跪在崖边、仿佛石化了的苏清韫。他一步步走近,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杀意:“苏姑娘,别急,咱家这就送你去陪谢相。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不是?”
他举起了还在滴血的钢刀。
冰冷的死亡阴影笼罩下来。苏清韫却仿佛毫无所觉,她的目光依旧空洞地望着谢珩消失的深渊,仿佛那里有着她全部的世界。
就这样……死了也好。
这污浊肮脏的人世,这充满背叛与痛苦的一生,还有什么可留恋?
清晏下落不明,赵先生死了,慧觉师太死了,如今……他也死了……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爱恨情仇,最终都化为了一场空。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最后的解脱。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
“咻!咻!”
两声极其轻微却凌厉的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紧接着是那内侍一声短促而惊恐的闷哼,以及钢刀“哐当”落地的声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