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头的月亮刚爬上老槐树梢时,李老三的破布衫早被冷汗浸透了。
他蹲在苏家后院的矮墙根下,怀里的老黄狗疼得直抽抽,烂腿上的脓血把他裤脚染成了暗褐色。
老伙计,再忍忍。他喉咙发涩,手指轻轻抚过狗头上的白毛——这是他八年前在雪地里捡的小奶狗,那时候它缩成毛团,现在都能给他暖被窝了。
可自打上个月被野猪撞断腿,烂疮就没好过,大夫说准备埋了吧,他偏不信邪。
昨夜听王二婶说,苏惜棠院里那口石槽的水,能治小豆子的腿。
李老三摸黑把家里最后半块锅盔塞给邻居家娃,哄着娃帮他看屋,这才拖着老黄狗摸过来。
石槽里的水泛着淡金色,在月光下像撒了把碎金子。
李老三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个豁口的粗瓷碗,刚要舀水,手又缩了回来——苏家那口子关猎户夜里巡山,万一被撞见...
老黄狗突然用脑袋拱他的手,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
李老三心尖一酸,咬咬牙舀了半碗水,凑到狗嘴边:喝吧,要是真灵,你活过来;要是不灵...他声音发颤,就当我送你最后一程。
老黄狗舔了两口,突然支棱起耳朵,尾巴在地上拍出急促的响声。
李老三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烂了半个月的腿突然开始结痂,黑紫色的脓水往皮肤里渗,露出下面淡红的新肉。
老黄狗前爪一撑,竟颤巍巍站了起来!
我的祖宗!李老三一屁股坐在地上,碗摔碎在石槽边。
老黄狗瘸着腿绕着他转圈,每走一步,伤口就淡一分,最后竟能撒着欢儿跑过整个院子,带起的风掀得晾衣绳上的粗布衫哗哗响。
菩萨显灵了!李老三跪在地上,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我李老三说话算话,替苏嫂子守院三年!
天刚擦亮,青竹村的石板路上就炸开了锅。
李老三抱着老黄狗挨家挨户跑,狗爪子扒拉着他的肩膀,舌头舔得他满脸口水:看见没?
昨儿还流脓的腿,今儿连疤都没了!
苏家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苏老根扒着人群往前挤,孙子狗蛋骑在他脖子上,小手指着老黄狗直喊:爷爷你看,它跑起来比我还快!周翠花攥着帕子挤到最前面,帕子上的淡红血迹被晨露洇开,她盯着老黄狗的腿看了半晌,突然转身拽住丈夫:去把咱娘的药罐子刷干净,明儿我就去登记劈柴!
村正老吴头摸着山羊胡,让人搬来块青石板。
石匠挥着凿子叮叮当当刻字,围观的人都屏住呼吸——福泉所在,敬而远之,擅取者,天谴十四个大字刚刻完,人群里就爆发出欢呼。
要我说,每月初一设个泉祭日!苏老根挤到前面,粗粝的手掌拍得老吴头后背直颤,苏嫂子赐三碗福水,救最急的病!
附议!
我家二小子被马蜂蛰了,就等这水呢!
苏惜棠站在院门口,看人群里攒动的脑袋,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灵田空间里的灵泉还在微微翻涌,水面上的金莲又展开了一瓣——看来李老三的诚意也算功德。
她清了清嗓子,人群立刻静了下来。
水可以赐,但得拿工换。她声音清亮,替孤老挑水、修路、劈柴,满三日的,方得一勺。她望着周翠花攥紧的帕子,又扫过李老三怀里活蹦乱跳的老黄狗,咱青竹村要的是互助,不是乞怜。
人群里响起零星的掌声,渐渐连成一片。
苏惜棠望着关凌飞从后山下来的身影,他扛着猎枪,肩上还搭着捆野草药,冲她露出个糙汉的笑——这是她最踏实的后盾。
可赵金花蹲在自家灶房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望着窗外攒动的人群,喉咙里像塞了团火。
早上听见老黄狗的事,她手底下的腌菜坛子都摔碎了三个——凭什么那小贱人一来,连条狗都能沾光?
这水是邪的!她咬着牙翻出压箱底的香烛纸钱,逆天改命,必遭雷劈!趁苏惜棠跟着采药队进山,她揣着东西摸进苏家后院。
石槽里的水还泛着淡金,她跪下,点燃纸钱:老祖宗在上,儿媳知错,不该信那妖女...求您降下天火,烧了这邪泉!
纸钱刚扔进石槽,水面突然腾起金光。
未燃尽的纸灰地飞起来,化作一只只灰蝶,绕着她头顶打了个旋儿,又轻轻落回石槽里。
赵金花盯着自己发抖的手,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淌——那水,竟在她的纸钱!
妖怪!她尖叫着往后退,撞翻了墙角的竹筐。
等关凌飞下工回来时,正看见她蜷在草堆里,额头烫得能煮鸡蛋,嘴里含糊不清地喊:别过来...别过来...
关凌飞皱着眉要去请大夫,刚转身就被苏惜棠拦住。
她望着床上人事不省的婆婆,指尖搭在她腕上,又轻轻放下:她这病...不是药能治的。关凌飞的手掌悬在门框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望着床上蜷缩成虾米的母亲,后槽牙咬得咯咯响——这是他记事以来,头回见赵金花这么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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