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晴暖的青竹村像被按了快进键。
北坡荒土上的新苗刚冒头,东头王二婶家的竹筐就装不下新挖的红薯,连赵金花都破天荒地拎着竹篮往山上送了三日饭——竹篮里的糙米饭掺了半把粟米,是关铁柱啃着饭粒嘟囔嫂子教的法子时,她偷偷往灶里多添的。
苏惜棠却在每个清晨踩着露水爬上村后小坡。
她望着西岭方向聚起的乌云,指尖摩挲着发烫的玉佩,眉峰越拧越紧。
那乌云不像寻常山雾,沉甸甸压着山脊,像块浸了水的灰布,正顺着风往村子这边渗。
凌飞,她在第七日晨雾里拽住刚猎完山鸡回来的男人,西岭的云头带黑边,夜里起风时我闻见土腥气了。关凌飞擦刀的手顿住,山鸡爪子还滴着血:要发大水?
怕不止。苏惜棠望着院角歪脖子树——那树的气根这两日全往下垂,像老人在抖白胡子,村东头的老粮仓,梁木都糟了。
上回我去借谷种,梁上落灰都带着霉斑。
当夜,等关凌飞哄睡了跟着他学驯兔的小侄女,苏惜棠摸黑叫醒了在柴房打地铺的小桃。
小姑娘揉着眼睛刚要问,就见主子掀开炕席下的青石板,露出个黑黢黢的地窖口。
把空间里那三百斤灵米搬下去。苏惜棠压低声音,轻着点,别碰响坛口。小桃的手在发抖——她跟了主子月余,早知道那翡翠玉佩里藏着宝贝,可亲眼见白生生的米粒从玉里进陶瓮,还是惊得连呼吸都轻了。
末了,苏惜棠又翻出半袋灵稻粉,和着熬化的猪油揉成小饼,塞进柴房墙缝的暗格里。
小桃捧着面团的手暖烘烘的,闻着那股甜香,突然想起前日饿晕在村口的老周头——主子当时悄悄塞给她两个饼,说是自家烤的,可那饼她咬了半块,三天都不觉得饿。
第三日午时,变故来得比苏惜棠料的还急。
原本晴亮的天突然黑了半边,炸雷像在头顶劈开,豆大的雨点砸得青瓦直响。
关凌飞刚把晒在院坝的豆种收进瓦罐,就见村东方向腾起一片黄雾——老粮仓的土墙垮了!
塌了!
全塌了!村正老吴头的破草帽全贴在脸上,裤脚往下滴泥水,存的三百斤糙米全泡了,泥里捞都捞不出来!他踉跄着抓住苏惜棠的衣袖,指节发白,这秋粮还没进仓,如今半村的口粮没了......
哭嚎声顺着雨幕漫过来。
王二婶家小儿子攥着湿透的米袋,边哭边用小手扒拉泥里的米粒;刘屠户媳妇抱着刚满三岁的娃,喉咙里发出类似母兽的呜咽;赵金花缩在自家门槛后,指甲抠进门框里:早说别把好种子分给外人!
如今自个儿都没粮了......
周翠花的尖嗓门盖过了雨声。
她踩着泥点子冲到苏家院门前,拳头砸得木门咚咚响:苏惜棠!
你前儿往地窖搬那么多坛坛罐罐,当我们眼瞎?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扯着嗓子喊,村里娃都要饿肚子了,你还藏着米?
你还是不是青竹村的人!
围观的村民渐渐围拢。
有人盯着苏家紧闭的木门小声嘀咕:前儿见小桃半夜往地窖抬坛子......我家那口子说,苏大夫的米比咱们的白...... 雨幕里,这些话像沾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压在每个人心口。
苏惜棠站在堂屋窗边,望着院外晃动的人影。
雨水顺着窗纸的破洞淌进来,打湿了她的鞋尖。
她摸了摸腰间发烫的玉佩——灵田深处的清泉还在汩汩冒,像在给她打着拍子。
开门吧。关凌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已经披上了蓑衣,手里攥着地窖的铜钥匙,刀鞘上的字被雨水洗得发亮,他们要的,咱们给。
苏惜棠转身时,鬓角的碎发黏在脸上。
她望着男人眼里的信任,突然笑了。
那笑带着点清凌凌的水意,像雨过天晴后山涧里的泉。
她应了一声,伸手去推门。
门轴吱呀作响的瞬间,暴雨兜头浇下来。
苏惜棠站在门廊下,浑身很快湿透,可她的背挺得笔直,声音清亮得盖过了雨声:各位叔伯婶子,既然来了——
她转头看向关凌飞,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钥匙上:就都进来看看吧。木门吱呀洞开的刹那,雨水顺着苏惜棠的发梢成串砸在青石板上。
她站在门廊下,素色衫子紧贴后背,却仍将腰板挺得像后山的老松:各位叔伯婶子,既然来了——她转头看向关凌飞,后者握着铜钥匙的手青筋凸起,就都进来看看吧。
周翠花的指甲还掐在掌心。
她原想借着暴雨冲开苏家院门,逼出藏粮好占些便宜,此刻却被苏惜棠眼里的清冽惊得后退半步。
人群里不知谁吸了口凉气,混着雨水落进泥里——关凌飞已经弯腰掀开了地窖口的青石板,霉味混着米香地涌出来。
这、这是......王二婶踮着脚往窖里瞧,浑浊的眼珠突然瞪得滚圆。
三排陶瓮整整齐齐码在地窖两侧,最前面的那口瓮敞着盖,白生生的米粒堆得冒尖,在雨幕漏下的微光里泛着珍珠似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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