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华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接着,她的身体,晃了晃。
父亲艾尔文那暴怒的吼声,依然在她的耳边回响,她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肩头。
早上的寒风卷着雪粒子刮过崇天堡前的空地,吹得她那单薄的靛青色衣摆簌簌作响。
下一秒,艾尔华猛地挺直了背脊。
那双素来沉静如水的眼睛里,此刻盛着细碎的冰棱,直直迎上父亲喷火的目光,却没有半分退缩。
她脸上刚才的愤怒苍白,顺着下颌线悄悄褪去,只余下一种近乎惨烈的冰冷决绝。
她朱唇微启,声音不高,却穿透了呼啸的风声:
“可以。我要的从来不是你的庇护,我要的是自由,是能让我挺直腰杆活着的无拘无束,而不是你们用牲畜和脸面换来的强行结合。”
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她一字一顿地说:
“断绝关系?好。
从今日起,我艾尔华生老病死、富贵贫贱,都与艾尔文家再无半分瓜葛!
我走我自己选择的道路,再不要任何人指着我的鼻子,干预我的人生。”
艾尔华深吸一口气,那口寒气像是裹着积压了半生的怨愤与痛苦,顺着喉咙灌进肺腑。
她忽然拔高了声音,尖锐的控诉在空地上炸开:
“你们根本不知道,那个你们逼着我嫁的男人,是怎么把我当牲口折磨的!
我讨厌那个你们强迫我和她结婚的男人!
你不知道他是如何虐待我、折磨我,他根本不考虑到我是血肉之身,承受也是有限度的……他连畜生都不如……”
她的声音似乎要刺破苍穹:
“以前,你们口口声声说,他家里很富有,逼着我嫁给他,我听你们的。
谁知道,我嫁的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男人!他用蛮力摧残我!
他是失控的野兽,他是把我当牲口使唤的野蛮人!
你的女儿,难道就这么不值钱吗?”
泪水决堤,顺着艾尔华的脸颊,落在冻硬的地面上,瞬间凝成细小的冰粒。
艾尔华眼中迸发出痛苦与憎恨交织的光芒:
“我拼死从他的魔爪里逃回来,以为家里能有一丝暖意。
可你们呢?
你们骂我不懂事,骂我断了家里的财路,还要把我送回去!
你们在乎过我差点被他酒后打死吗?
在乎过我夜里抱着被子发抖,连梦都是他挥着柴刀的样子吗?!
他甚至……在我怀了孩子后,还把我推在雪地里,说‘死了正好再换一个’
那孩子没保住,可你们,连问都没问过一句……
你知道我的感受吗?!”
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颤抖,艾尔华却猛地抬手指向自己的胸口:
“从被他推在雪地里流产那天起,我就发誓:这辈子,我绝不轻易相信一个男人,除非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爱上的人。
谢谢你们!
你们,让我看清了,什么是男人的虚伪和残忍!”
话音未落,她突然转向崇天堡敞开的大门,目光精准地锁在寮房的方向,语气陡然变得斩钉截铁:
“我发誓不结婚,可我喜欢孩子。
我想要一个干干净净、只属于我自己的孩子 。
泰安琼他刚来这世上就没了爹娘,他身上没有半分肮脏的算计,他比任何人都干净。
他比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纯洁无瑕。
凭什么,他要被你们这些满脑子牲畜和面子的蠢货唾骂?”
环视着鸦雀无声的人群,她的目光掠过父亲紫涨如猪肝的脸,最终落在崇天堡幽深的门洞上。
那里没有光,却像藏着她半生寻觅的答案。
艾尔华忽然扯开衣襟,锁骨下方一道蜈蚣似的旧疤骤然暴露在寒风里。
“啊,她……怎么能这样……”
“真是的。”
一些女人惊呼,闭上了眼睛。
艾尔华您疤痕边缘泛着暗红色,是去年逃离时被丈夫用柴刀劈中留下的印记,狰狞得让围观的村民倒吸一口凉气。
“看清楚了!这就是你们口中‘有钱有势’的好女婿留下的罪证!”
她指尖狠狠戳在疤痕上,字字像淬了血:
“幸好伊齐顿格江的江神护着我,崇天堡的神灵庇佑我,我才没被他砍死在雪地里!”
停顿片刻,她深吸一口气,将声音提到极致,像一道惊雷劈开凝滞的空气:
“而寮房里的泰安琼,他唯一的‘罪过’就是活着!活着有什么错?如果这也算罪,那这罪,我艾尔华替他扛了!”
最后一眼落在父亲身上时,艾尔华的眼神里没有胜利,只有一种近乎悲壮的骄傲。
她挺直脊背,声音清亮如初:
“我艾尔华会纺线会种地,甚至能跟着猎户去山里打猎。
村里任何一个男人能做的事,我都能做!
我不用靠男人施舍,更不用靠你们艾尔文家的恩惠。
离了你们,我只会活得更自由、更像个人!”
“你…… 你这个孽障!不争气的东西!” 艾尔文被她连珠炮似的反击堵得气血翻涌,眼前阵阵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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