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漫过伊齐盾格江畔的沙滩,携着江水特有的湿润气息,将白日里盘踞不散的燥热一点点拂去。
放学后,同学们的喧闹像被风卷走的蒲公英般渐渐远远去,泰安琼没有循着熟悉的路回家,反而拐向屋后不远处的那片寂静的沙滩。
晚风裹着细沙,扑在他沾满尘土的裤腿上。
沙滩边缘的小树林里,枝叶摩擦的 “窸窣” 声骤然变得急促。泰安琼像只警惕又敏捷的小兽,指尖扣着粗糙的树皮,三两下便蹿上树干,利落折下三节粗细匀称的树枝,把它们丢到地上,接着“索索” 的滑了下来。
他指尖翻飞,迅速剥除枝叶,只留下光秃秃的枝干,抱着它们走出树林。
……
在软绵绵的沙滩上,他用石块固定好树枝,一副简易的跳高杆便立了起来。杆影被暮色拉得老长,斜斜地映在沙地上,泰安琼望着那道影子,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
操场上的规则、巴战斯通与普泉可德作为胜利者时得意的表情、同伴们被智导喝止却仍藏在眼底的嘲笑…… 这些画面此刻在他眼前不断翻涌,像涨潮的江水般淹没了他的思绪。
童真儿老师当时的呵斥虽暂时驱散了笑声的阴云,却没能填平他心中因 “与众不同” 而产生的深深沟壑。
他总觉得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那种不一样像根刺,扎在心底隐隐作痛。
海风轻送,海浪贴着沙滩低吟,风里仿佛裹挟着 “羞愧” 的气息,浪声中又隐约传来 “不甘” 的喘息。
泰安琼抬起头,目光投向暮色中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峦,它们沉默着,像亘古沉睡的巨兽,只露出模糊的轮廓。
他静静望着,像是在凝神倾听某种来自遥远之地的呼唤,那呼唤藏在风里、浪里,也藏在他血脉深处。
片刻后,他的视线落回跳高杆,努力回忆体育课上童真儿老师讲解的标准动作与规则:
助跑要匀速、单脚起跳要有力、摆腿过杆要连贯…… 可越是回想,血脉深处那股源自旷野与地穴的力量就越发汹涌。
那是古老而强悍的野狼召唤,像无形的潮水,轻易穿透了那些规矩的樊篱。
他低头看向那根简陋的横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粒,再次回想标准动作的细节。
可喉咙里却不自觉地滚出极轻的气流声,那是狼蛛基因赋予的深沉呼吸;
身上属于蜘蛛的敏锐神经也在悄然苏醒,捕捉着脚下沙地每一丝微不可察的震颤,连风掠过沙粒的轨迹,都清晰地印在感知里。
终于,他动了。
奔跑的脚步起初还带着刻意模仿的僵硬,可越跑越自在,脚掌踩在沙地上的力度逐渐变得精准;
起跳的瞬间,身体不再执着于 “单脚” 的规则,反而像野兽扑食般舒展;
落下时,四足着地的印记在沙地上越来越清晰,带着原始的野性,与下午巴战斯通那标准规整的脚印形成刺眼的对比。
他抬起手,指缝里嵌着沙粒,试着像巴战斯通那样弯曲手臂模仿摆臂动作,可肌肉里那股力量却像有了自己的意志。
每一次刻意贴近 “标准”,都像在逆流划桨,不仅费力,还让心底的焦躁越发浓烈。蜘蛛的迅捷与野狼的爆发力在筋肉深处蠢蠢欲动,执拗地要以最本真的方式冲破束缚,将那些所谓的 “规则” 远远抛开。
失败,重来;再失败,再重来……
沙地上的印记越来越多,有歪斜的,有重叠的,却每一个都透着不肯放弃的倔强。
而树林边缘,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双明亮的眼睛正静静注视着这一切,眼底满是震惊:
震惊于泰安琼那惊世骇俗的弹跳能力,更震惊于他身体里藏着的、远超常人的不可思议的柔韧性。
就在泰安琼被这无声的挣扎困住,额头渗出细汗时,一只柔软温暖的手突然落在他的左肩。
泰安琼像受惊的蜘蛛般猛地一颤,身体几乎要条件反射般弹开。
他倏地回头,夕阳的金辉恰好勾勒出童真儿老师柔和的轮廓,她的眉眼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清晰,没有了下午训斥时的雷霆之怒。
眼底只剩一片沉静的探究,像在观察一件珍贵却陌生的宝物。
“疼吗?” 童真儿老师的声音像被晚风滤过,格外温润。
目光落在他沾满沙粒的手掌和蹭破皮的膝盖上。
那是方才反复摔倒留下的痕迹,虽不严重,却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泰安琼下意识地摇头。
这点撞击对他而言轻如鸿毛,远不及那些嘲笑声在心底烙下的灼烧感 —— 身体的疼能忍,可心里的委屈却像潮水般反复冲刷着防线。
童真儿老师没再追问,目光掠过沙地上那些深浅不一、带着明显兽类特征的 “四足印”,久久停留,而后缓缓移回泰安琼脸上。
她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光 —— 不是责备,不是怜悯,更像猎人在密林里偶遇稀世猛兽幼崽时,那种混杂着惊叹与凝重的打量,既被对方的独特所震撼,又对其背后的秘密充满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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