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点她,你弟(指王强)那边最近好像不太平,张家那边有点口风……别让她这时候知道,再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话是对着屋里的李志刚说的。但王玲正对着堂屋方向,婆婆的侧脸和那快速翕动的嘴唇,在午后清冷的光线下,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每一个字的口型,她都读懂了。
看着点她。
你弟那边不太平。
张家有点口风。
别让她知道。
动不该动的心思。
这些零碎的词句,像一把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她已然麻木的神经里。
你弟——王强。
张家——西村张家,王强用她的彩礼娶回来的媳妇家。
不太平、口风——王强的婚事出了变故?彩礼(那三转一响)出了问题?
别让她知道——瞒着她。为什么瞒着她?因为她是这场交易的起点,是那笔彩礼的来源?
动不该动的心思——他们怕她知道娘家弟弟的婚事后,会怎样?会反抗?会逃?会……想要回属于她的东西?还是仅仅因为,她在这个家里,连知情和担忧的资格都没有?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被婆婆这句无意(或有意?)泄露的只言片语,残酷地串联了起来。她不仅是这个家里一个不受尊重、被剥夺了与孩子亲近权利的媳妇,她更是被一桩赤裸裸交易绑来的抵押品。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确保那笔三转一响彩礼所促成的另一桩婚姻(王强的婚姻)的稳固。如今,那桩婚姻似乎摇摇欲坠,于是她这个源头,也成了需要被加倍看管、防范的不稳定因素。
地上的泥人碎片,在她模糊的泪眼中扭曲、放大,仿佛变成了她被摔得粉碎的尊严、母爱和最后一点可怜的自主权。而婆婆那句冰冷的话,则像最后的重锤,将她心中残存的、对娘家或许还有一丝微弱支持的幻想,也敲得粉碎。娘家不仅无法成为她的退路,甚至可能因为自身(王强)的麻烦,而成为加重她困境的砝码。
寒风卷起地上的尘土,连同那些泥人的碎屑,一起扑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冰冷,粗糙,生疼。
她缓缓收回手,没有再试图去捡拾任何碎片。就让它混在尘土里吧,就像她这个人,她的喜怒哀乐,她的创造,她的牵挂,在这个家、在这桩交易里,从来都轻贱如尘土,可以随时被剥夺,被践踏,被扫进无人看见的角落。
她慢慢站起身,膝盖因为久蹲而发出轻微的咔响。她走到墙角,拿起扫帚,开始清扫那片青石板。扫帚划过地面,发出单调的沙沙声。泥人的碎渣、尘土、枯叶,都被她仔细地扫到一起,然后撮起,倒进了院墙根专放垃圾的破瓦盆里。
动作平稳,甚至称得上冷静。
只是当她直起腰,望向堂屋那扇紧闭的门时,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彻底熄灭了。那里不再有愤怒的火苗,不再有委屈的波澜,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封的寂静。
那扇门里,有她哭累了睡去的儿子,有算计着她的丈夫和公婆,有决定着她命运却与她无关的交易。
而这门外,寒风凛冽,天地空旷。
她握紧了手中冰凉的扫帚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瓦片碎了。
泥人碎了。
某些支撑着她在这冰冷现实中继续忍耐的东西,也终于,彻底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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