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燕子睡得沉了,班杰明心中那件藏了许久的大事便浮了上来。他与萧剑交换了一个眼神,萧剑会意,对正在收拾桌案的萧叔叔和萧婶婶轻声道:“叔叔,婶婶,有件事,想同你们商量。”
四人移步至堂屋,门被轻轻合上。一盏油灯在桌上静静燃着,柔和的光晕将四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
班杰明双手不自觉地握了握,开口时,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急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腼腆:“叔叔,婶婶,之前萧剑写信回来,提到的那件……从西洋托人捎来的要紧物件,不知……”
萧婶婶一听,脸上顿时绽开了然又慈祥的笑容,她放下手中的抹布,擦了擦手,才走过来轻轻拍了拍班杰明的手臂:“孩子,婶婶晓得你惦记。放心,你叔叔和我都仔细收着呢,半点不敢马虎。”说着,她转身走进相连的内间,不多时,便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用厚实油布包裹得密不透风的长方形大匣子。
班杰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忙和萧剑一同上前,屏住呼吸,极其轻柔地解开外面捆扎的麻绳,一层层剥开那防护周到的油布。待木质盒盖被掀开,一股淡淡的、混合了遥远海洋气息与干燥衬纸的味道隐隐飘出。
随即,一片纯净如初雪、光泽似月华的白色,缓缓映入眼帘。
那是一件被柔软棉纸悉心包裹、折叠安置的西洋婚纱。即便只是静静地躺在匣中,已足以夺人心神。丝绸的质地流淌着珍珠般温润的光泽,裙摆处层叠的蕾丝繁复如云,其间巧妙点缀着无数细碎如星子的小颗水晶与莹润的珍珠,在油灯不甚明亮的光线下,依旧折射出点点柔和璀璨的微光。高高的帝国式腰线设计,蓬松而饱满的古典裙撑轮廓,以及一旁同样被妥帖安放的、轻薄如烟的长款头纱,无不诉说着来自异域的极致浪漫与典雅华贵。
“我的上帝……”班杰明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怕惊扰了这份跨越重洋而来的美梦。他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婚纱光滑冰凉的缎面,触感真实得让他指尖微微发颤。它比他在伦敦的画册上看到的、在梦中构想的,还要完美十倍。经历了漫长的海上颠簸与陆路辗转,它竟然能如此平整无损、光洁如新,叔叔婶婶究竟花了多少心思来保管它?“它……它太完美了……”他喃喃道,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哽咽,转向萧叔叔和萧婶婶,蓝眼睛里满是真挚的感激,“谢谢,真的……太谢谢你们了!”
萧叔叔笑呵呵地捋着胡须,眼里满是长辈的宽和与欣慰:“傻孩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东西万里迢迢而来,承载的是你对我们小燕子的一片心,我们这两个老的,自然要像守护眼睛珠子一样替你守着。如今看你这么欢喜,我们也就放心了。”
萧剑站在一旁,看着这件美得惊人的婚纱,再看向班杰明难以自抑的欣喜模样,嘴角也扬起由衷的笑意。他为妹妹感到高兴,也为这份跨越山海终得圆满的情意而动容。待班杰明稍稍平复心情,将婚纱重新仔细盖好。
萧剑才转向叔叔婶婶,神色变得郑重而温和:“叔叔,婶婶,还有一事。我与晴儿,虽在京城已有长辈见证,名义已定,但一路南下,风波兼程,终究是简慢了她。我心里总觉亏欠。我想,既然回到了大理,回到了咱们自己的根脉之地,理应按照我们白族最正宗的礼数,风风光光、堂堂正正地再迎娶她一次。让她,也让我们自己,都有一个完满无憾的纪念。”
萧叔叔与萧婶婶闻言,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同时迸发出惊喜与欣慰的光芒,那光芒比桌上的油灯还要亮上几分。
“好!好小子!就该这么办!”萧叔叔重重一拍自己的膝盖,声如洪钟,脸上是藏不住的激动与赞许,“晴儿那孩子,品性模样,万里挑一!对你又是一片真心,义无反顾。这样的好媳妇,怎能委屈?必须大办!要让全洱海边的乡亲都知道,我们萧家,娶进来一位多么好的姑娘!”
萧婶婶更是连连点头,眼眶已然微微泛红,她拉住萧剑的手,声音温柔却坚定:“剑儿,你想得周到,做得对!晴儿这一路跟着你,吃了多少苦,经历了多少提心吊胆,婶婶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这婚礼,咱们不仅要办,还要办得热热闹闹、体体面面,把所有的祝福和喜气都给她!你们俩就放宽心,一切有我和你叔叔呢!咱们萧家在村里,还有几分人面,定给你们张罗得妥妥当当!”
一股暖流淌过萧剑的心间,他反手握了握婶婶微凉却有力的手,重重点头:“嗯,有叔叔婶婶在,我什么都不担心。”
于是,在这苍山静谧轮廓的环抱下,在洱海夜风送来的微澜声中,萧家宅院的堂屋里,一场关乎两场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深情的婚礼的秘密筹划,在这温暖的春夜里,正式拉开了帷幕。四人围着那张被油灯照亮的木桌坐下,声音压得低低的,却掩不住话语间蓬勃的喜悦与热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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