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市的傍晚总裹着一层慵懒的暖意，夕阳斜斜地挂在西山头，将反诈中心大楼的落地窗染成通透的橘红色，光线透过玻璃洒进来，在技术室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窗格影子。
服务器阵列的低沉嗡鸣比白天弱了些，成了背景里若有若无的伴奏，键盘上还残留着白天调试代码时的余温，几杯喝空的咖啡杯倒扣在桌角，凝结的咖啡渍像深色的泪痕。
张爱国坐在靠窗的操作台前，手里攥着刚从打印机里吐出来的“境外组织成员初审供词”，A4纸的边缘被他无意识地摩挲得起了毛边。
供词末尾那行黑色宋体字像根淬了冰的针，死死扎在他的视网膜上：“组织惯例以成员直系亲属为质，凡任务失败或暴露者，其家人将‘被安排’，以此确保忠诚。
”他指尖微微发颤，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夕阳正一点点沉入远山，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下来，像极了他此刻沉郁的心情。
桌角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临沧老家的天气预报，显示夜间有小雨。
张爱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起父母住的那栋老房子，屋顶去年雨季还漏过水，当时他在外地办案，还是邻居张大爷帮忙找的修房师傅。
父母都是一辈子守着田埂的老实人，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要是那些心狠手辣的境外组织真找上门，他们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还在琢磨陈默的供词？”一个清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刚泡好的普洱茶的醇厚香气。
李静端着两个白瓷茶杯走进来，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她把其中一杯轻轻放在张爱国手边，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轻响，“审讯室刚送过来的补充记录，陈默说‘组织不会放过叛徒的家人’时，头埋得很低，手指抠着审讯椅的扶手，指甲都泛白了——不像是装的，是真的怕。
” 张爱国抬起头，眼底的红血丝在橘红色的光线里格外明显，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汤滑过喉咙，却没能驱散心底的寒意：“陈默就是被这招拿捏了，他供词里提过，三年前他妹妹高考结束后‘被失踪’了三天，再出现时手里多了张自己被绑的照片，从那以后他就成了组织的技术工具。
现在我们抓了‘老鼠’，断了他们一条线，他们很可能会拿我们的家人开刀报复。
”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我爸妈在临沧乡下，住的还是几十年前的老院子，院墙不高，门口就是小巷，人来人往的很杂。
我妈有高血压，经不起惊吓，我爸心脏也不太好，要是那些人真找上门……”话没说完，他就停住了，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把后面的担忧咽了回去。
李静的眉头也拧了起来，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街边的路灯次第亮起，在地面投下暖黄的光晕：“我明白你的顾虑，这种境外组织最擅长用家人当软肋。
上次处理‘鑫源财富’案时，有个污点证人就是因为没及时保护家人，老婆被人泼了硫酸，到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她转过身，语气变得异常坚定，“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
我们跟王主任申请，让临沧市局的社区民警帮忙暗中保护，就用‘反诈宣传入户回访’的名义，每周固定去几趟，既不引人注意，又能随时掌握情况。
” 这个提议像一颗石子投进张爱国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
他不是没想过找民警帮忙，但又怕太过兴师动众，让父母起疑。
李静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补充道：“放心，我跟临沧市局的老陈打过交道，他手下的社区民警都很有经验。
他们会带着宣传册、小礼品上门，跟叔叔阿姨拉家常，顺便检查家里的门窗安全、手机反诈设置，绝不会露馅。
对了，还能给叔叔阿姨装个隐蔽的紧急求助器，跟社区警务室联网，一按就能报警，体积跟钥匙扣差不多，就说是‘老年人反诈配套设备’。
” 张爱国沉默了片刻，拿起手机翻出通讯录里“王主任”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迟迟没按下去。
他想起去年春节回家，母亲拉着他的手说“你在外面办案要小心，不用惦记我们，我们挺好的”，父亲则在一旁默默给灶膛添柴，火光映着他鬓角的白发。
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因为办案连累家人被保护，肯定会日夜不安。
“你是专案组的技术核心，要是因为家人的事分心，导致数据恢复出问题，或者追踪线索时出错，反而会让整个案子陷入被动。
”李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保护好家人，才能更安心地办案，这不是自私，是对团队负责，也是对叔叔阿姨负责。
” 这句话点醒了张爱国。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很快被接通，王志刚浑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里还夹杂着翻文件的沙沙声：“爱国？是不是技术上有新突破了？” “王主任，不是技术的事，是我个人的一点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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