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后的风卷着枯叶掠过膳房顶,把烟囱里的烟灰吹得簌簌往下掉。萧砚蹲在烟囱口的阴影里,使劲往脸上抹锅底灰——这是他从御膳房灶台新刮的,混着点桂花糖的碎屑,闻着竟有股甜腥味。
“世子,您这烟囱……真能爬?”小禄子的声音从烟筒下方传来,像只被烟熏的猫,手里还拎着桶清水,“刚才烧火的刘太监往这边看了六回,手里的火钳都快捏弯了!”
萧砚没好气地踹了块碎砖下去,砸得烟囱壁“哐当”响,引得下面传来刘太监的咳嗽声:“哪个兔崽子在上面折腾?想把烟囱堵了不成?”
这是他琢磨了五天的“烟遁计划”——自从上次穿兔子布偶被谢云当“变种兔”拎出来,他就憋着股劲,听说中秋后膳房要清理烟囱,趁着工人还没到,正好钻进去溜出城。这烟囱是他盯了三天的目标,连接着城外的排水沟,据说当年苏皇后为了给城外卖粥的老婆婆递消息,特意让人修的暗口。
“少废话。”萧砚往腰上缠了圈粗麻绳,绳头系在房梁上,“这烟囱是我托泥瓦匠老李看过的,说是‘江南青砖砌的,结实’,结果昨儿个试爬了半截,差点被烟灰呛死……等会儿我爬到底,你就把绳子拽上来,保准谢云那厮找不到!”
他一边说,一边往烟囱里钻,狭窄的砖缝刮得胳膊生疼。他这半个月没闲着,学堂的《新撰国史》让他火冒三丈,顺着泥瓦匠的线摸下去,竟发现宫里的修缮费每年都要“损耗”三成,尤其是这膳房烟囱,去年报了五十两清理费,刘太监却说根本没人来。
小禄子咬咬牙,帮他把麻绳系紧:“记住了,到了暗口要敲三下砖,我在下面听着,敲错了我就泼冷水!”
萧砚刚钻进烟囱半截,就被一股浓烟呛得直咳嗽。膳房里刘太监正往灶膛里添柴,黑烟顺着烟道往上涌,带着股呛人的硫磺味——这是劣质煤的味道,和江南窑厂烧砖用的废料一个味。
“该死的刘太监!”萧砚捂住口鼻,手脚并用地往下爬,烟灰顺着领口往脖子里钻,痒得他直缩脖子。烟囱比想象中窄,砖缝里还嵌着没烧透的炭块,刮得他手心冒血,好不容易爬到中间,忽然听见下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像块冰扔进滚油里:
“刘太监,今儿个的煤怎么烧得这么呛?该不是又用了裴党倒卖的劣质货吧?”
萧砚的动作猛地一顿,手里的砖缝“咔嚓”松动,整个人往下滑了半尺,撞得烟囱壁“咚咚”响,引得下面传来谢云的轻笑:“上面的‘烟囱精’,别折腾了,再动砖就要塌了。”
谢云!
这家伙难道长了顺风耳?!
萧砚气得想把手里的碎砖扔下去,结果动作太急,一口气没上来,被浓烟呛得眼前发黑,喉咙里像塞了团火,忍不住张大嘴喘气,结果吸进更多烟灰,瞬间晕了过去,身子软软地卡在烟囱中间,像块被熏黑的腊肉。
“世子!世子您怎么了?”小禄子在下面急得直喊,绳子被拽得“咯吱”响。
外面传来谢云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别拽绳子,找梯子来!”
萧砚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拽他的胳膊,力道又稳又急,把他从烟筒里半拖半拽地弄了出来。新鲜空气涌进肺里,他猛地咳嗽起来,吐出的痰都是黑的,抬头一看,谢云正蹲在他面前,身上的月白长衫沾了不少烟灰,嘴角却噙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醒了?”谢云递过块手帕,“看来这‘黑烟计’,比你的兔子装还狼狈。”
萧砚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从烟灰下面透出来,像块烧红的烙铁。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头发被烟灰粘成了毡子,衣服上全是破洞,露出的胳膊上还划了好几道血痕,旁边的刘太监举着梯子,憋笑憋得脸通红,手里的火钳都掉在了地上。
“你……你怎么又来了?”萧砚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眼睛却死死盯着谢云手里的帕子——那是块绣着桂花的锦帕,和母亲妆奁里的同款。
“刘太监收了我两吊钱。”谢云挑眉,指了指萧砚身后的烟囱,“他说你昨儿个就来踩点了,还问他‘烟囱够不够粗,能不能塞下一个人’,他琢磨着你准是想不开,赶紧报给我了。”
萧砚气得差点晕过去,合着他这“烟遁计划”,在烧火太监眼里就是“想不开”?!
“我……我跟你拼了!”他挣扎着想爬起来,结果动作太急,脑袋“咚”地撞在谢云的膝盖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引得谢云低低地笑出声。
“别折腾了。”谢云伸手帮他把头发里的烟灰掸掉,“陛下说了,这烟囱的清理费被贪了三年,让你过来查查,看看这江南来的青砖,是不是真像账上写的‘坚如磐石’。”
萧砚愣住了,伸手摸了摸烟囱壁的砖块——果然松松垮垮的,用指甲一抠就掉渣,里面还嵌着没烧透的煤渣,和他在江南河堤找到的劣质砖成分一模一样!
“这……”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从怀里摸出半块从烟囱里抠下来的砖,“和吴三的砖窑出的货,简直是一个模子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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