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隘失守后的夜,格外的黑,格外的冷。
朔风卷过荒芜的原野,发出鬼哭般的呜咽声,将白日里惨烈厮杀留下的浓重血腥气,吹得到处都是。
北齐先锋大将库莫尔的心情,却如同眼前这堆熊熊燃烧的篝火,热烈而畅快。
他的营寨就扎在黑云隘口以南十里处的一片背风坡地后,算不上多么坚固,但足够嚣张。百余名精锐骑兵散落在营地四周,更多的则是在隘口内外清扫战场,清点战利品,虐杀残俘。在他看来,南梁军队不堪一击,这淮州之地已是囊中之物,根本无需担心夜袭。
篝火上烤着整只的肥羊,油脂滴落火中,噼啪作响,香气混合着血锈味,弥漫在寒冷的空气里。库莫尔拿着一柄镶宝石的匕首,割下大块烤得焦香的羊肉,塞进嘴里大口咀嚼着,满嘴流油。周围几个百夫长模样的军官围坐着,捧着皮囊灌着抢来的劣酒,大声吹嘘着白日的勇武,言语粗鄙,笑声狂放。
“哈哈哈!那些南梁软脚虾,老子一个冲锋就垮了!”
“听说淮州城里娘们儿水灵,还有不少富户……明天破了城,弟兄们好好快活快活!”
“将军,到时候可得让弟兄们先挑啊!”
库莫尔咽下肉,咕咚灌了一大口酒,抹了把络腮胡上的油渍,瓮声笑道:“放心!跟着老子,少不了你们的好处!等拿下淮州,钱财女人,管够!”
营地里的北齐士兵们闻言,更是兴奋地嗷嗷叫唤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明日破城后肆意抢掠的美妙景象。警戒?在他们看来,南梁人早已吓破了胆,此刻恐怕正挤在淮州城里瑟瑟发抖,等着明天引颈就戮呢。
没有人注意到,营地外围最黑暗的角落里,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正无声无息地匍匐接近。
正是萧玄。
他身上的青袍早已被夜色和尘土染成了墨色,额角的布条也不再渗血,只是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过分的苍白。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同雪原上饿狼的瞳仁,冰冷、专注,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他像一抹没有重量的幽灵,利用地形和阴影的掩护,完美地避开了营地外围那些心不在焉的哨兵。寒风掩盖了他极细微的呼吸声和移动时衣袂的摩擦声。
属于“孤鸾”的潜行、侦查、刺杀的本能,正在这具新生的身体里飞速苏醒、融合、运用。
他的目标明确——营地中央,那堆最大的篝火,那个被众人簇拥着、身材最为魁梧、声音最大的将领。库莫尔。
越是接近中心,巡逻的士兵反而越松散。胜利的狂欢和酒精的麻醉,让这些北齐精锐失去了应有的警惕。
萧玄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他们的污言秽语,听到他们对淮州城的肆意规划,听到他们对南梁百姓的轻蔑与残忍。
一股冰冷的怒意,如同毒蛇,在他心底缓缓抬头。
但他的手,握紧那截锈蚀的断枪,稳如磐石。
终于,他潜行到了一顶堆放杂物的帐篷阴影下,距离库莫尔所在的篝火堆,不足三十步。
这个距离,已经能看清库莫尔那张因酒精和兴奋而涨红的脸,和他腰间那柄看起来就分量十足的弯刀。
就是现在!
萧玄眼中寒光一闪,不再隐藏!
他双腿猛地蹬地,身体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骤然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手中的断枪拖在身后,人如离弦之箭,直扑库莫尔!
快!快到极致!
三十步的距离,几乎是眨眼即至!
“什么人?!”
外围一个刚好面向这边的士兵最先反应过来,惊骇欲绝地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嘶吼!
但他的警告太迟了!
篝火旁的库莫尔正举起酒囊,听到喊声,愕然转头。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双冰冷彻骨、不含一丝人类情感的眼睛,和一道在火光映照下,带着死亡锈迹的乌光!
“敌袭——!”库莫尔到底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悍将,反应极快,爆喝一声,猛地将手中的酒囊砸向来人,同时肥胖的身躯异常敏捷地向后翻滚,试图去抓放在身边的弯刀。
但他的动作,在此时的萧玄眼中,太慢了!
那砸来的酒囊被萧玄随意一摆断枪,精准地挑飞,酒水泼洒半空!
而萧玄的身影,已经如影随形,贴到了库莫尔身前!
“死!”
一声冰冷的、不带任何起伏的断喝,如同死神的宣判!
萧玄手臂一抖,那截看似破烂的断枪,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灵魂,化作一道毒龙出洞的黑色闪电!没有繁复的花招,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有最极致的速度和最精准的角度!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血肉被强行撕裂的闷响!
断枪那锈蚀的、并不锋利的枪尖,竟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道和速度,精准无比地刺穿了库莫尔仓促间抬起格挡的左臂,然后余势不减,狠狠洞穿了他厚重的皮甲,没入了他的咽喉!
库莫尔脸上的狞笑和惊愕瞬间凝固,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他想嘶吼,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鲜血如同喷泉般从脖颈和口中狂涌而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