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辆漆色斑驳、沾满泥污的老旧卡车,摇摇晃晃地从黑暗的幕布里钻了出来。它开得很慢,速度几乎和人快步行走差不多,车灯也被刻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布,只透出两团昏黄模糊的光晕,勉强照亮前方几米内坑洼的路面。后方巨大的车厢被沉重的墨绿色帆布罩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巨大的帆布罩下,那股恐怖的阴寒源头,正持续不断地散发出来,死死锁定了他疲惫的识海。
卡车缓慢地驶近,如同一个移动的巨大冰窖。
驾驶室里,昏黄的光线下,映出两张紧绷着的脸。
开车的汉子四十来岁,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面孔黝黑粗糙,皱纹深刻,乍一看,倒像个老实巴交的乡下车把式。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中闪烁不定,透着一股与外表截然不同的精明和警觉。他便是道上人称“穿山甲”的老手,此刻他粗糙的手指用力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目光不时警惕地扫视着前方寂静的道路和两旁黑黢黢的山林轮廓。
副驾驶座位上是个瘦削的年轻人,顶多二十出头,身子骨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颠簸的卡车甩出去。他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破棉袄,袖口油亮,脸色苍白憔悴,眼神里混杂着恐惧与一种病态的亢奋。这便是“小六子”,第一次参与这种大活的生手,此刻正缩着脖子,时不时神经质地扭头往后车厢张望,仿佛那厚厚的帆布后面,蛰伏着什么随时会扑出来的恐怖怪物。
“穿……穿山哥,”小六子的声音干涩发颤,像是砂砾摩擦,“这玩意儿……太他妈邪性了!我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像有人对着脖子吹冷气……这晦气劲儿,这趟活……能成吗?”
“闭嘴!”穿山甲低吼一声,声音沙哑紧绷,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再他妈神神叨叨,老子一脚把你踹下去!成不成?不成也得成!‘豹爷’要的东西,就是阎罗殿里的判官笔也得给他弄出来!到了前面野猪沟,跟‘刀疤’他们会合,上了船就万事大吉!把你那点怂胆给我收起来!”
豹爷!这个名字像一道冰棱刺入陆离耳中。他此刻正伏在路边一处茂密的灌木丛后,距离缓慢爬行的卡车不过十余米。卡车经过时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带着浓重的土腥气和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的金属锈蚀的气味。识海中那股源自后方车厢的阴寒怨念,随着距离拉近变得更加疯狂而清晰,如同无数冰冷的针,扎刺着他脆弱的神经,让他本就沉重的眩晕感骤然加剧。
他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不行!青铜鼎!国之重器!绝不能让这些渣滓运出国门!
卡车的排气管喷出一股浓黑的尾气,在清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片污浊的云团,如同死亡的阴影。车头喘息着,眼看就要驶过陆离藏身的灌木丛。
那缕悬浮在识海深处、冰冷而微弱的魂力,在他的意志死死催逼下,艰难地、颤抖着被调动起来。它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却顽强地指向一个目标——卡车驾驶室里那个黑脸车夫的后脑!
意念如刀,狠狠刺出!
“呃啊——”
驾驶室内,穿山甲猛地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冰锥,狠狠扎进了他的太阳穴!眼前景物瞬间炸裂成无数旋转飞舞的彩色碎片,尖锐的耳鸣撕裂了听觉,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无端的暴怒如同火山岩浆,不受控制地猛烈喷发出来!
“操!操你妈的!”穿山甲双眼瞬间布满血丝,变得赤红一片,视野一片模糊。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完全失去了理智的判断,脑子里只剩下一个疯狂的念头——车后面那个贼溜溜盯着他的小子要搞鬼!刚才那诡异的冷风就是他吹的!他要抢东西!他要害老子!
“小六子!你他妈找死!”穿山甲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左手竟直接松开方向盘,如同铁钳般狠狠抓向旁边惊恐万状的小六子!同时,他歇斯底里地猛踩了一脚油门!
“穿山哥!你疯啦!!”小六子魂飞魄散,尖叫着拼命向后躲闪。
失控的卡车如同脱缰的疯马,发出一声沉闷的嘶吼,骤然加速!车头猛地向右一甩,沉重的车身带着巨大的惯性,狠狠撞向路边被雨水冲刷得松软的土坡!
“轰隆——哗啦啦!”
松软的黄土坡如同酥软的饼干般崩塌!沉重的卡车头猛地栽了下去!紧接着,整个车厢被巨大的惯性狠狠扯动,笨拙地翻滚、侧倾!车轮徒劳地在虚空中空转,摩擦出的刺耳声响令人牙酸。车厢上捆扎货物的粗麻绳在巨大的扭力下发出令人心颤的崩裂声!哗啦!覆盖严实的墨绿色帆布被撕裂开一个大口子,几个沉重的木箱子在剧烈的颠簸翻滚中,如同炮弹般从裂口抛飞出来,重重砸在沟底的乱石和枯草上,碎裂的木屑四处迸溅!
“啊——!”小六子死死抓着车内唯一能抓握的东西,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体被巨大的力量狠狠抛起又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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