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下来,别墅区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晕。她没有开大灯,只拧亮了床头一盏光线柔和的阅读灯,在脚下投下一圈温暖的光晕。她再次挪开角几,掀开地毯和那块活动地板,将那个深蓝色的本子取了出来。这一次,将它拿在手里,感觉不再是单纯的烫手,更增添了一份沉重——这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也是可能将她引向未知深渊的地图。
她盘腿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床沿,将日记本放在屈起的膝盖上,就着床头灯昏黄的光线,深吸一口气,再次翻开了封面。这一次,她没有再像第一次那样惊慌失措地快速浏览,而是决定沉下心来,一字一句,仔细阅读。她要沿着时间的河流溯洄而上,重新拼凑出一个她从未认识过的祁夜,以及一个她可能也未曾真正了解过的、属于她自己的过去。
日记的内容,随着她深入的阅读,变得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具体。祁夜的笔触,从最初模糊的关注,逐渐聚焦到无数她早已遗忘的生活细节上。
**“X月X日,微风。体育课,自由活动。她坐在篮球场边的看台上,手里拿着一本漫画书,看几页就抬头看看场上打球的人,阳光把她的侧脸勾勒得很好看。她好像很喜欢那本漫画,笑得很开心。是《航海王》吗?我记得她课桌里也有一本。”**
周芷宁的瞳孔微微收缩。《航海王》……是的,高中时她确实疯狂迷恋过一阵子,还曾因为上课偷看被老师没收过几本。这种连她自己都快要忘记的琐碎喜好,竟然被他如此清晰地记录在案。一种被无形之手紧紧攥住心脏的感觉再次袭来。
她继续往下翻,时间轴推进到了高二那年的夏天。一段用稍微激动的笔迹写下的记录,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X月X日,晴,夏令营第三天。今天去后山写生,我找了个僻静的树荫。然后,我看到了她。她不是我们学校的,是跟着朋友一起来玩的?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蹲在溪水边,小心翼翼地用手去捧水里的游鱼,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碎金一样洒在她身上和周围的水面上。她回头对同伴笑了一下,那个笑容……我形容不出来,好像整个沉闷夏天的蝉鸣都在那一刻静止了。”**
**“我偷偷画下了那个场景,但画不出她笑容的万分之一。后来听他们聊天,才知道她叫周芷宁,是隔壁女校的。周、芷、宁,很好听的名字。像一首诗。”**
“轰——”的一声,周芷宁的脑海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这段描述,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撬开了她记忆深处一扇尘封已久的门。
夏令营……树荫……溪水……白裙子……
模糊的画面开始在她眼前闪烁、聚焦。她记起来了!那年夏天,她确实跟着好朋友小敏参加了他们学校组织的夏令营,去的是一个郊区的自然营地。那天下午,小敏和别的同学去爬山了,她觉得累,就一个人溜达到后山的小溪边玩水。溪水清澈冰凉,里面有几尾漂亮的小鱼游来游去,她玩心大起,试图去捉,却弄得自己满手是水,裙子也溅湿了。她记得当时心情很好,还回头对小敏学校一个远远路过的、不认识的女同学笑了一下……
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夏日午后。她从未注意到,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有一个沉默的少年,用画笔和文字,将那个瞬间永恒地定格了下来。
原来,那就是初遇。
不是她之前模糊印象里某个嘈杂场合的擦肩而过,而是在那样一个静谧的、充满阳光和溪流声的午后。她是他画面和文字里的主角,而他,只是她记忆里完全不曾存在的背景板。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是惊悚?是被窥视的不适?还是……一丝难以言喻的、被如此珍重地铭记了漫长时光的动容?
她下意识地抚摸着日记本上那略显潦草的字迹,仿佛能透过纸张,触摸到十年前那个躲在树荫后、小心翼翼藏匿着自己心事的少年。那个少年,与现在这个强势、冷酷、将她禁锢在身边的总裁祁夜,形象开始产生重叠,却又显得如此割裂。
她仿佛透过时光的迷雾,看到了两个平行的世界:一个是她曾经生活的、鲜活的、充满阳光和欢笑的世界,她在其中奔跑、哭泣、恋爱,感受着一切的喜怒哀乐;另一个,则是祁夜沉默守望的、灰暗的、只有她这一抹亮色的世界,他站在边缘,记录着她的一切,独自吞咽着属于他自己的苦涩和卑微。
“我们之间,隔着一整个喧嚣的世界。”——日记里的这句话,此刻读来,竟带着如此具体而悲伤的重量。
周芷宁合上日记本,这一次,动作不再像第一次那样惊慌,而是带着一种沉重的、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的疲惫。她没有立刻将日记本放回暗格,而是将它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什么失而复得的珍贵之物,又或者是需要小心安置的易燃易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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