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接通,林医生温婉柔和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上。“周小姐,早上好。看起来昨晚休息得不太好?”林医生敏锐地注意到了她眼下的疲色。
周芷宁扯了扯嘴角,算是默认。“林医生,我……昨天下午,情绪又失控了。差点……又做了傻事。”
她没有隐瞒,将看到请柬后的崩溃,以及后来发生的事情,包括祁夜的反应和她自己的承诺,都尽量清晰地叙述了出来。叙述过程中,她的声音几度哽咽,但始终努力保持着条理。
林医生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脸上带着全然的接纳和理解。直到周芷宁说完,她才缓缓开口:“听起来,昨天经历了一次非常强烈的情绪地震。但让我注意到的是,周小姐,你这次对事件的描述,和以往有些不同。”
“不同?”周芷宁有些不解。
“以往你谈到类似的情绪低谷或冲突,焦点往往集中在自己的痛苦、无助,或者对祁先生行为的控诉上。”林医生温和地分析,“但这一次,你花了很多篇幅描述祁先生的反应——他的暴怒,他的恐惧,他的……眼泪。以及,你因此产生的,对他的愧疚和新的认知。”
周芷宁愣住了。她回想自己刚才的叙述,确实如此。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变化。”林医生的声音带着鼓励,“这意味着,你开始能够从纯粹的‘受害者’视角中抽离一部分出来,去看到关系中另一方的情感和状态。这对于打破你们之间那种‘施害-受害’的固化模式,是非常关键的一步。”
“可是……看到他那么痛苦,我反而觉得……压力更大了。”周芷宁低声道,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像个罪人,我的存在本身,好像就是在不断伤害他。”
“感受到他的痛苦,并因此产生责任感和压力,这是同理心的表现,是健康的。”林医生引导着她,“但重要的是,不要将这种责任感扭曲成新的自我攻击,认为‘一切都是我的错’。关系的互动是双向的。他的痛苦,源于他自身的安全感匮乏和情感表达模式的扭曲,也源于对你状态的过度担忧和恐惧失去。这需要你们双方共同去面对和调整,而不是你一个人背负起所有的‘罪责’。”
林医生顿了顿,继续问道:“你昨晚做出了‘不会再伤害自己’的承诺,我能问问,做出这个承诺时,你内心的主要驱动力是什么?是害怕他再次崩溃?是出于对他的愧疚?还是……有其他更属于你自己的原因?”
这个问题让周芷宁陷入了沉思。她回想起昨夜,祁夜崩溃的眼泪滴在她手背上的滚烫触感,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绝望和哀求……
“一开始……是因为看到他那个样子,我心痛,愧疚,觉得不能再那样对他了。”她缓缓说道,“但后来……当我答应他,说我会努力活下去的时候,我心里……好像也有一点不一样的感觉。”
“什么样的感觉?”
“就好像……溺水的人,在快要放弃的时候,突然被人死死抓住,虽然抓得很痛,但那一下……让我感觉到,还有人拼了命地想把我拉上去。”周芷宁寻找着词汇,描述着那种复杂的感觉,“然后,我自己……好像也突然生出了一点点,想跟着那股力气,往上蹬一下水的……念头。不是为了他,而是……好像我自己,也隐约想活下去了。”
林医生的眼中露出了欣慰的光芒。“周小姐,这就是‘求生本能’的微弱重启。在极度抑郁的状态下,这种本能可能会被绝望淹没。外界的干预(即使是像祁先生这样激烈的方式)有时就像一个强刺激,可能会意外地激活它。而你能捕捉到这一点点‘自己想活下去’的念头,并且将它与你对他的承诺区分开来,这非常非常重要。这说明,你的承诺开始有了内在的支撑,而不完全是外部压力下的产物。”
“可是……这感觉太微弱了,也太不稳定了。”周芷宁感到迷茫,“我不知道它能坚持多久。而且,我们之间……那些问题都还在。”
“改变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微弱的光芒也是光,值得珍惜和保护。”林医生语气坚定,“至于你们之间的问题,‘契约’是一个很有趣的尝试。它将你们需要共同面对的规则明确化了,虽然条款可能依旧不平等,但至少是双方知情并(某种程度上)同意的。这比模糊的对抗和暗中的控制,前进了一步。关键在于,在执行过程中,你们是否能保持沟通,是否能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合理的调整,以及……祁先生是否能真正学会,用更健康的方式来给予安全感和表达重视。”
咨询在一种带有希望又深知前路漫漫的复杂情绪中结束。关掉视频,周芷宁靠在椅背上,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咨询后都要疲惫,但也多了一丝清晰的思考方向。
她休息了片刻,想起祁夜早餐时的提议,便起身走向隔壁的起居室。
祁夜正坐在沙发上,面前摊开着几份文件,但他似乎并没有专心在看,而是在等她。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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