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过后,别墅里的空气似乎被洗涤过,带着一丝凉意和清新的草木气息。周芷宁醒来时,发现自己还靠在祁夜的肩头,身上盖着他的西装外套。平板电脑已经黑屏,耳机线松松地垂落。窗外雨过天晴,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祁夜还保持着昨晚的姿势,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似乎睡着了。晨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柔和了那份惯有的冷硬。周芷宁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阴影和眉宇间即使睡着也未能完全舒展的褶皱。她想起他昨晚坦诚的疲惫和那些“外面的麻烦”,心头掠过一丝复杂的涩意。
她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想从他肩头离开。刚一动,祁夜就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初醒的惺忪,只有一片清醒的沉静,仿佛他根本没睡着,只是闭目养神。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周芷宁,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确认她的状态,然后才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感觉怎么样?”
周芷宁点了点头:“好多了。”这是实话。昨晚那阵突如其来的心慌和绝望,在哭泣和那段安静的陪伴后,确实消散了许多。虽然身体依旧被药物的副作用拖拽着,感到疲惫和迟钝,但至少情绪不再摇摇欲坠。
“嗯。”祁夜站起身,将滑落的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背上,看了一眼时间,“我去准备早餐,你再休息会儿。”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吩咐阿香,而是自己走向厨房。这个细微的改变让周芷宁微微一愣。她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心里那丝涩意又掺进了一点别的东西。
早餐是简单的燕麦粥和煎蛋,卖相普通,但热气腾腾。祁夜显然不常下厨,动作有些生疏,但很认真。周芷宁安静地吃着,粥煮得有点稠,煎蛋边缘略焦,但味道不难吃。她能感觉到祁夜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克制的观察。
“今天有什么安排?”祁夜放下勺子,问道。
“下午林医生有预约。”周芷宁回答,顿了顿,补充道,“上午……我想去画室待一会儿。”
自从那次推倒画架后,她虽然偶尔上去,但从未真正尝试作画。今天,或许是雨后的阳光太好,或许是昨晚那片刻的宁静给了她一丝微弱的勇气,她想去试试。
祁夜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点了点头:“好。需要什么颜料或者工具,告诉阿香,或者直接跟我说。”
他没有问她打算画什么,也没有任何限制。只是平静地给予许可和支持。这种“正常”的态度,反而让周芷宁有些不习惯,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尊重的、小小的暖意。
上午,周芷宁独自上了顶楼。画室里一切依旧,阳光斜射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她走到画架前,看着那块空白的画布,犹豫了很久。拿起画笔,蘸了颜料,笔尖悬在画布上方,却迟迟无法落下。
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十六岁那金灿灿的向日葵,母亲温柔的笑容,后来灰暗的天空,冰冷的雨滴,医院惨白的墙壁……最后,定格在昨晚祁夜疲惫却专注地看着她,为她擦去眼泪的样子。
她想画点什么,把这些混乱的、沉重的、又夹杂着一丝微弱暖意的情绪表达出来。可手却不听使唤,僵硬得像是别人的。
尝试了几次,最终只在画布角落留下了几笔混乱的、不知所谓的色块。她沮丧地放下画笔,感到一阵挫败。就连曾经唯一擅长、能给她带来慰藉的事情,似乎也离她远去了。
午饭时,她情绪有些低落,吃得很少。祁夜看了她几眼,没说什么,只是让阿香晚点准备些点心送到画室。
下午的视频咨询,周芷宁将上午的挫败感告诉了林医生。
“画不出来,这很正常。”林医生温和地说,“艺术创作需要流畅的情感和充沛的能量。您现在的状态,能量更多用于维持基本的情绪稳定和身体适应药物,留给创造性表达的空间自然就少了。这并不代表您失去了才华,只是它暂时‘休眠’了。请给它时间,也给您自己时间。”
“我什么时候……才能感觉‘正常’一点?”周芷宁忍不住问,“这种浑浑噩噩、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感觉,还要多久?”
林医生思考了一下,谨慎地回答:“药物副作用的峰值通常在最初几周,之后会逐渐减轻。但情绪的稳定和活力的恢复,需要更长时间,并且因人而异。周小姐,请不要把‘感觉正常’设为一个必须尽快达到的目标。把它看作一个方向,允许自己在这个过程中有反复,有低落,有‘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刻。接纳这些时刻,也是康复的一部分。”
“可是……”周芷宁低下头,声音微弱,“我看着他那么忙,那么累,我却什么都帮不上,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这种‘不配得感’和‘无力感’,是抑郁症非常核心的症状之一。”林医生耐心引导,“它扭曲了您的认知,让您看不到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有价值,也让您过度放大了自己对他人(比如祁先生)的‘拖累’。请尝试做一个练习:每天记录三件小事,无论多微小,只要是您‘做到’的。比如,按时吃了药,走出房间晒了太阳,甚至只是洗了脸。慢慢重建对自我能力的确认。”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