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抵在掌心的温热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周芷宁连日来在药物影响和不安情绪下构筑的麻木屏障。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祁夜皮肤下脉搏的跳动,一下,又一下,比平时稍快,带着一种竭力压抑后的紊乱。他那句含糊的“有些事情,比预想的……麻烦”,更是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投入了她本就不平静的心湖。
这个总是强悍、掌控一切的男人,此刻在她面前流露出如此不加掩饰的疲惫和脆弱,让周芷宁在最初的震惊之后,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心痛,有不知所措,还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契约规定,他负责扫清障碍。可当障碍过于沉重,连他都开始显露疲态时,她这个被保护者,难道只能袖手旁观,看着他独自硬扛吗?
林医生的话在耳边回响:“试着去看到关系中另一方的情感和状态……这对于打破‘施害-受害’的固化模式,非常关键。”
她放在祁夜肩上的手,掌心微微出汗,但还是保持着那个支撑的姿势。另一只被他额头抵着的手,也努力放得平稳。她没有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用这种无声的、笨拙的方式,传递着“我在”的信号。
书房里寂静无声,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车灯光影扫过墙壁。时间在两人这种奇特的依偎姿势中缓缓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祁夜终于直起了身。他松开了握着周芷宁手腕的手,但周芷宁放在他肩上的手,他却没有拂开。他转过身,重新面对着她,脸上那片刻的脆弱已经收敛了大半,但眼底的疲惫和一种深沉的阴郁,依然清晰可见。
“去睡吧。”他低声说,声音依旧沙哑,“很晚了。”
“你呢?”周芷宁下意识地问。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完。”祁夜看了一眼书桌上堆积的文件,眉头又习惯性地蹙起。
周芷宁顺着他目光看去,那些文件像是无声的压力来源。她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简报,那些关于竞争对手、市场挤压、内部阻力的信息。她不懂商业运作的复杂,但她能感觉到,祁夜正处在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中,而这场战争,很可能因她而起。
一个念头,突然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带着一丝冲动和试探。
“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她问,声音很轻,带着不确定,“比如……整理文件,或者,简单的录入?我……睡不着。”
祁夜的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讶异。他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请求。前几天的疏离和沉默,似乎在这一刻被打破了。
他在评估。评估她此刻的状态是否稳定,评估她这个提议背后的动机,也在评估……是否应该让她更深入地卷入他的“麻烦”之中。契约的本意是保护她,隔离压力,可如果这压力已经无孔不入,那么有限的、可控的参与,是不是反而能让她感到自己并非完全无能为力?
“你确定?”他问,语气平淡。
周芷宁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种难得的、主动的坚持:“我想试试。就当……分散注意力。”
最终,祁夜点了点头。他走到书桌后,从一堆文件中抽出一个不算太厚的文件夹,递给她。“这里是一些市场部的初步调研报告,数据比较杂乱,需要归总到Excel表格里,格式模板在电脑桌面上。不算急,但需要仔细核对。”他顿了顿,补充道,“觉得累或者烦了,就停下,不用勉强。”
这是一个非常基础、几乎不需要任何专业知识的文书工作,但却是他愿意让她接触的、属于他“工作世界”的一小部分。
周芷宁接过文件夹,在书桌侧面的小圆桌旁坐下,打开了祁夜给她准备的笔记本电脑。祁夜则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处理那些更核心、更棘手的文件。
书房里再次安静下来,但气氛与之前截然不同。不再是隔绝的两个世界,而是一种奇特的、并肩工作的静谧。键盘敲击声,纸张翻动声,偶尔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竟有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周芷宁开始专注于手中的工作。报告里的数据确实琐碎,行业术语也让她有些陌生,但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一行行地看,一个个数字地核对、录入。起初有些磕绊,注意力也难以长时间集中,但慢慢地,她进入了状态。这种机械性的、有明确指令的工作,反而让她纷乱的思绪暂时找到了一个锚点,不再漫无目的地飘荡。
偶尔,她会遇到不确定的地方,比如某个缩写看不懂,或者数据格式拿不准。她会抬起头,看向祁夜。有时祁夜正好也在看她,接触到她的目光,便会用简短的一两个词解答,或者示意她自己查电脑里预存的行业术语表。交流简洁高效,没有多余的废话,却奇异地不让人觉得冷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周芷宁完成了手中那份报告的大半录入,眼睛开始发酸,手指也有些僵硬。她停下来,揉了揉眉心,下意识地看向祁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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