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镇依山而建,青石板路被经年累月的脚步磨得光滑温润。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幌子招摇,贩夫走卒的吆喝声、骡马的响鼻声、以及空气中混杂着的各种食物、草药、牲畜的气味,共同构成了一副鲜活而喧嚣的边城集市图景。
沈月压低了下头巾,目光快速而谨慎地扫视着周围。她看似随意地跟着青鸾,实则如同一个高度灵敏的雷达,捕捉着一切可能的信息——人们的交谈内容、店铺的种类和客流、货品的价格、甚至那些看似闲逛却眼神锐利之人的动向。
青鸾则更像一个融入背景的影子,沉默地走在前面,偶尔在一个摊位前驻足,询问些山货皮毛的价格,或者购买一些盐巴、火折子等必需品,动作自然流畅,毫无破绽。
两人先是沿着主街走了一圈,大致摸清了镇子的布局。镇子不大,以十字街为中心,药铺、粮行、布庄、铁匠铺等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家小小的银楼和两家生意不错的客栈,可见此地虽是山间小镇,却因是附近山民贸易集散地而颇为富庶。
沈月特别注意到了那两家客栈——“悦来居”和“山泉馆”。悦来居规模较大,客人三教九流,门口停着几辆看似不错的马车,似乎有些外地客商。而山泉馆则相对清净些,客人多是本地熟面孔。
她还留意到,镇公所门口贴着几张模糊的海捕文书,上面的人像早已褪色,但依旧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偶尔有穿着号衣的乡勇巡逻而过,眼神懒散,并不十分警惕。
初步观察,镇子表面看起来平静,似乎并未被奕王的人严密渗透。但这平静之下,是否暗藏漩涡,犹未可知。
采购完必需品后,青鸾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街角一个卖竹编筐篓的老婆婆摊位。两人走过去,假意挑选筐篓。
青鸾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东南角那家‘陈记杂货’,掌柜的是个跛脚老汉,是我们可以信任的眼线。若有紧急情况,可去寻他。但非必要,不要主动接触。”
沈月默默记下。
“接下来,是你的事了。”青鸾看了她一眼,“我会在暗处跟着你。记住,低调,谨慎。”
沈月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她整理了一下粗布衣裙,将那个装着样品的小布包拎好,向着记忆中那家看起来客流尚可的“李记脂粉铺”走去。
李记脂粉铺门面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齐。柜台后坐着一位四十余岁、穿着干净棉布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的妇人,正低头拨打着算盘。两个年轻伙计在招呼着零星的女客。
沈月走进店铺,一股混合着脂粉和草药的味道扑面而来。她并未立刻上前,而是先在店里慢慢转了一圈,看了看柜台上陈列的货品。多是些常见的胭脂、水粉、头油、皂角,品质普通,包装简陋,与她记忆中临安城馥芳斋的货品相差甚远。
那妇人抬起头,看到沈月一身山民打扮,脸上并未露出轻视,只是和气地问道:“这位姑娘,想看看什么?”
沈月走到柜台前,并未直接拿出样品,而是怯生生地指了指一盒看起来最便宜的胭脂:“老板娘,这个……怎么卖?”
妇人报了个价,又热情推荐:“姑娘,这盒虽然便宜,但颜色正,好用着呢。要不再看看这桂花头油?抹上了头发又亮又香……”
沈月一边听着,一边状似无意地感叹道:“老板娘家的东西真好,比我在邻镇看到的光亮多了。就是……就是这澡豆,洗完了总觉得干巴巴的,还痒。”
她这话说得自然,完全像是个爱美又有些挑剔的山里姑娘。
那妇人闻言,叹了口气:“可不是嘛!这穷乡僻壤的,能有什么好东西?都是些粗制滥造的玩意儿。好的澡豆、香胰子,那都得是大城里才有的稀罕物,贵得很哩!咱们这小店,进不起,也没人买得起。”
沈月心中一动,机会来了。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犹豫和一丝神秘,压低声音道:“老板娘,我前些日子……偶然得了点稀罕东西,据说是从南边大城里流出来的,洗脸洗澡又干净又滑溜,还香喷喷的,您……您给瞧瞧?”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从小布包里,取出用油纸精心包裹的一小块桂花香皂和那个小瓷瓶装的花露水。
那妇人起先还有些不在意,但当沈月打开油纸,露出那块色泽温润、雕刻着简单花纹、散发着清雅桂花香气的皂块时,她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又看到那小瓷瓶里清澈芬芳的液体,更是露出了惊讶之色。
她接过香皂,仔细摸了摸,又凑近闻了闻,脸上难掩喜爱:“这……这质地,这香味……确实是好东西!姑娘,你这是从哪儿得来的?”
“是……是一个远房亲戚带来的,就得了这么一点。”沈月含糊道,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舍不得”又“想换钱”的纠结,“我用了点儿,真是好用,听说大城里的夫人小姐都用这个呢……老板娘您见识广,您看……这个值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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