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土地庙里的血腥气,被夜风悄然涤荡,仿佛那只折翼的“影鸦”从未存在过。但落云镇的空气,却莫名地绷紧了几分。一些嗅觉灵敏的人,隐约察觉到镇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像是平静湖面下悄然涌动的暗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陈记杂货铺后院,却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小小的灶间里热气蒸腾,混合着油脂、碱液和花草的独特气味。张寡妇、孙婆婆、王婶三人经过最初的生疏和惊叹,在沈月条理分明的指挥下,已然变得手脚麻利起来。融化油脂、调配碱液、搅拌皂化、入模定型…一套流程虽因工具简陋而略显缓慢,却已然有了几分作坊的雏形。
沈月穿梭其间,时而俯身查看皂液状态,时而出言指点细节。她神情专注,眸光锐利,那架势不像是在摆弄锅碗瓢盆,倒像是运筹帷幄的将军在排兵布阵。粗糙的布衣难掩其绝色,汗湿的鬓角贴在莹白的脸颊旁,反而添了几分异样的生气与活力。
青鸾抱臂倚在门框阴影处,如同沉默的守护雕像。她的目光偶尔掠过忙碌的沈月,冰冷的神色中会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这个女子,时而脆弱得需要庇护,时而又冷静狠辣得令人心惊,此刻专注生产的模样,却又透着一种奇异的、创造性的魅力。实在是个矛盾的集合体。
第一批彻底凝固晾干的香皂被小心地脱模出来。约有二三十块,方方正正,质地细腻温润,有的透着淡淡的米白,有的因加入了捣碎的花瓣或草药汁液,呈现出柔和的粉、绿或浅褐色,散发着自然而清新的香气,与市面上常见的胰子或香饼那浓烈甚至刺鼻的气味截然不同。
“成了!”沈月拿起一块,指尖传来坚实而略带润泽的触感,她眼中终于露出一丝真实的笑意,如同冰河解冻,刹那间光华流转,让偷偷抬眼的张寡妇都看呆了一瞬。
“沈…沈姑娘,这…这东西真能卖上价钱?”孙婆婆看着那堆漂亮的“土疙瘩”,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她们辛苦几日,用的也都是些寻常东西,怎地就变成了这般金贵模样?
“光好看好闻不行,得有用。”沈月命人打来一盆清水,当场演示。丰富的泡沫、卓越的清洁力、洗后肌肤清爽留香的感觉,再次让三位女工惊叹连连。
“这不仅是清洁之物,更是享受,是体面。”沈月笃定道,“接下来,便是如何让它变成真金白银。”
她早已规划妥当。将这些香皂简单用油纸包裹,分成上中下三等。上等者用料最精,添加了提纯的花露或珍贵草药粉,包装上也略作修饰,系上细麻绳;中等者品质依旧远超寻常,只是用料稍次;下等者则是用边角料或略有瑕疵的皂块重新压制,价格最低,但功效依旧不俗。
“我们的铺子,不能只叫杂货铺了。”沈月对陈贵道,“陈掌柜,找人做块新匾额,就叫‘浣玉轩’。对外只说是专卖海外奇珍异皂的铺子,与之前的杂货彻底分开。”
“浣玉轩…好,好名字!”陈贵连连点头。
“首批货物,不零卖。”沈月眸光闪动,计上心来,“王婶,你人面熟,嗓门亮。拿几块下等皂,去镇上人最多的茶铺、河边洗衣处,免费送给人试用,就说是‘浣玉轩’新开张,让大伙儿沾沾喜气,试试海外来的新鲜玩意。”
王婶一听有表现机会,立刻拍着胸脯应下:“姑娘放心!保管让全镇的人都知道咱们‘浣玉轩’的名号!”
“张嫂,你心思细,带几块中等皂,去拜访一下镇上那几家还算体面、又与顾家不甚和睦的富户内眷,就说铺子新开,东家的一点心意,请夫人小姐们赏玩试用。”
张寡妇有些怯懦,但在沈月鼓励的目光下,也点头应允。
“孙婆婆,您德高望重,拿一块上等皂,去一趟镇上的济仁堂,送给坐堂的老大夫,就说此物洁手祛污,于行医问诊有益,聊表敬意。”
沈月这一手,可谓精准投放。免费试用在下层百姓中快速打响知名度;馈赠富户内眷,是精准瞄准最有消费能力和攀比心的客户群体;而送给大夫,则是借助其权威,无形中为香皂的“洁净”、“养生”功效背书。
安排妥当,众人立刻分头行动。
效果比预想的还要惊人。
王婶那大嗓门和泼辣劲儿,在茶铺里一吆喝,免费的新奇物事立刻引来了围观。起初人们还将信将疑,但试用过后,那丰富的泡沫和洗后的清爽感做不得假,尤其是几个常年做脏活、手部粗糙的汉子,洗完后竟觉得手滑溜了不少,顿时啧啧称奇。一传十,十传百,“浣玉轩”和那神奇的“海外香皂”之名,如同长了翅膀般飞遍落云镇每个角落。
张寡妇那边,起初有些碰壁,但那些富户夫人小姐们,见了那精致润泽、香气宜人的香皂,本就心生好奇,试用之后更是爱不释手。平日里用惯了胰子香饼,何曾见过这般好物?当下便有人询问何处可买。张寡妇按沈月教的,只说是“浣玉轩”限量发售,价格未定,还需请示东家,更是吊足了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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