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深蓝色劲装的姜云飞,在婉儿犹带着惊疑的目光引领下,穿过重重庭院,走向将军府的后厅。一路行来,飞檐斗拱,朱漆廊柱,持戟卫士肃立两旁,尽显将门世家的威严与气派。这具身体的原主记忆中对这一切习以为常,甚至带着怯懦的回避,但此刻的姜云飞,却以一种冷静甚至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四周。
府邸格局严谨,暗合兵法布阵,可见其主姜骁并非徒有虚名之辈。只是,这份赫赫威名,显然并未惠及他那“娘娘腔”的儿子。沿途遇到的仆役、护卫,虽恭敬行礼,但眼神中难以掩饰的轻蔑与好奇,如同细针般刺来。姜云飞目不斜视,步伐沉稳,将那些目光尽数无视。前世经历的腥风血雨,比这恶意百倍的目光也不知见过多少,这点阵仗,还乱不了他的心神。
还未踏入后厅,一股沉重的压迫感便已传来。厅门大开,隐约可见主位上端坐着一个魁梧的身影,如同蛰伏的猛虎,不怒自威。
“逆子!还不给我滚进来!”
一声雷霆般的怒喝从厅内炸响,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正是镇国大将军姜骁。
姜云飞脚步未停,坦然步入厅中。只见主位之上,一位年约四旬、面容刚毅、虎目含威的男子正怒视着他,周身散发着久经沙场的铁血煞气。这便是他今生的父亲,姜骁。下首站着一位穿着灰色长衫、面容清癯、目光锐利的中年文士,是府中总管,也是姜骁的心腹,宁翊。
姜骁见到走进来的儿子,先是微微一怔。眼前的姜云飞,虽面色依旧苍白,身形单薄,但换下了那些碍眼的女装,穿着一身利落的男装,步伐虽虚浮却异常沉稳,尤其是那双眼睛,不再是往日里的闪烁怯懦,而是平静如水,甚至……带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深邃与冰冷。
这绝不像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你……”姜骁的怒斥卡了一下,随即更加汹涌,“你这混账东西!竟敢在宫中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调戏公主?你是嫌我姜家树敌不够多,还是嫌自己的命太长?!我姜骁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姜云飞站定,微微躬身,行了一个不算标准却也不失礼数的礼,声音平静无波:“父亲息怒。此事……确有内情。”
“内情?”旁边的宁翊开口了,语气带着谨慎的探究,“少爷,据宫中传回的消息,众目睽睽之下,您拉扯七公主衣袖,出言轻佻,人证物证俱在,还能有何内情?”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在姜云飞脸上,似乎想从这张熟悉的脸上找出任何一丝破绽。少爷醒来后的变化太大了,大得让人心生警惕。
姜云飞迎上宁翊审视的目光,毫无惧色。他心知,若不取得这两人的信任,日后在府中必将寸步难行。他需要展现出足以让他们信服的“证据”。
“父亲,宁叔,”姜云飞缓缓开口,目光转向姜骁,“我是否是真的姜云飞,你们一试便知。”
他顿了顿,说出一句让姜骁和宁翊脸色骤变的话:“我六岁那年夏天,父亲征战在外,宁叔您抱着我在后院荷花池边纳凉。我因顽皮,将……一泡尿,撒在了宁叔您的脖子上,还嚷嚷着给宁叔‘降温’。”
宁翊老脸一僵,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这件事,极其私密,除了当时在场的他和年幼的云飞,绝无第三人知晓!
姜云飞不等他们反应,继续道:“八岁那年,我偷偷拿了父亲书房的火折子,想学江湖人点篝火,结果不小心点燃了宁叔您最心爱的那把美髯,烧焦了一小撮。您气得追着我满院子跑,最后还是父亲拦下,罚我抄了十遍《兵策》。”
姜骁的瞳孔也微微收缩。这件事,他也记忆犹新!
姜云飞看着两人震惊的神色,语气依旧平静:“若我是他人假冒,这等孩提时的糗事,又从何得知?”
厅内陷入一片死寂。姜骁和宁翊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涛骇浪。容貌可以相似,记忆如何作假?尤其是这种只有至亲之人才知道的、难以启齿的童年往事。
姜骁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大步走到姜云飞面前,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虎目之中情绪翻涌,有震惊,有狂喜,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你……你真是云飞?可你……你怎么会……”他想问怎么会突然像变了个人,却一时不知如何措辞。
“经历生死,方知往日荒唐。”姜云飞避重就轻,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沉痛,“从前是孩儿不懂事,让父亲和宁叔蒙羞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如此。”
姜骁看着儿子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心中积郁多年的失望与愤怒,竟在这一刻冰雪消融。他用力拍了拍姜云飞的肩膀,声音有些哽咽:“好!好!醒了就好!我儿……终于长大了!”
激动过后,姜骁令左右退下,厅中只剩下他、宁翊和姜云飞三人。
气氛变得有些凝重。姜骁看着姜云飞,叹了口气,语气沉重:“云飞,你可知,我姜家看似显赫,实则如履薄冰?朝中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你大哥他……”提到早逝的长子,姜骁眼中闪过深刻的痛楚,“他天资卓绝,若还在,如今恐怕早已踏入金丹之境,我姜家何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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