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文做了一个梦。
不似寻常梦境那般杂乱无章,这梦清晰得如同亲历——没有刀光剑影,没有真气奔涌,只有一片无垠的星空。星辰如沙,排列成古老而神秘的纹路,像是甲骨上的刻痕,又似某种失传已久的阵图。
他漂浮其中,仿佛一粒尘埃,却又与这浩瀚共鸣。
那些星辰,竟像极了前世在图书馆翻过的古籍:泛黄的纸页,墨迹斑驳的字句,沉默千年,却藏着惊雷。
“你看见了什么?” 声音自虚空中来,无相无形,却直抵心神。
林知文望着流转的星河,喃喃道:“我看见了……知识。”
“知识即是力量。”那声音低沉而冷峻,“可在这世间,力量被少数人攥在手里,成了压榨众生的刀。”
星河骤变,化作一幕幕人间惨象—— 书生寒窗苦读,却被武者一掌掀翻书案,砚台碎裂,墨染青衫; 老农跪在田头,眼睁睁看着一年收成被武者交手的余波夷为平地; 少女被铁链锁住手腕,拖入山林,家人跪地哀嚎,却连对方衣角都触碰不到。
“天道不公。”那声音道,“武道锁世,九成九的凡人,生来便无根骨,无法感灵气。他们耕种、织布、筑城、运粮,供养武者,却连站着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林知文心头一震。
他在雪月城三年,锦衣玉食,高床软枕,几乎忘了这世间的另一面。那些在演武场上挥剑如风的弟子,可曾低头看过城南的泥泞小巷?可曾听过村妇在雪夜里哭粮断炊?
“为何如此?”他问。
“因天地之灵有限,供不得人人成仙。”那声音冷得像冰,“于是天道设锁,名为‘根骨’。根骨好者,一步登天;根骨差者,终生为奴。”
林知文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我能做什么?”
“开一条新路。” “一条不靠灵气、不重根骨的路。” “以文载道,以心证道。”
星河再变,这一次,化作一条金光奔涌的长河。河中流淌的不是水,而是字—— 《论语》的“仁者不忧”,《孟子》的“浩然之气”,《道德经》的“道法自然”,《正气歌》的“天地有正气”…… 百家经典,万古文章,尽数汇入此河。
“这是……文道?”他颤声问。
“正是。”那声音缓缓道,“以文明为火,焚尽不公;以文字为兵,为凡人争一线天机。你,可愿走这一遭?”
林知文望着那条河,仿佛看见无数先贤立于河畔,向他拱手,向他颔首。
他跪了下来,叩首三下。
“我愿。”
……
醒来时,天光已透窗棂。
林知文坐在床榻上,手心沁出冷汗,心跳如鼓。那梦太真,真得不像梦。他低头看自己的手,仿佛还能看见金光在指尖流转。
“以文载道,以心证道……”他轻声念着,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发誓。
忽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小师叔!不好了!山下出事了!”
是值守弟子的声音,带着颤抖。
林知文皱眉开门,只见那弟子脸色惨白:“黑风寨的人下山抢粮,打伤了好多人!李家村快被洗劫一空了!”
他心头一沉。
黑风寨是雪月城边陲的匪窝,有几名低阶武者坐镇,平日里欺压百姓,劫掠村庄,却因势力分散,难以根除。雪月城向来以“小事”视之,除非闹出人命,否则不予理会。
“大师兄他们呢?”他问。
“都不在!三师姐昨夜闭关,长老们说……这种事不必惊动城主……”
林知文沉默。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百姓的命,在武者眼里,从来不是“大事”。
若是从前,他或许会叹口气,说一句“世道如此”,然后回屋继续看书。可今晨的梦还在脑中回荡,那些凡人绝望的脸,像刀子一样刻在他心上。
“带我下山。”他说。
……
李家村离雪月城不过十里,却像是两个世界。
村口横七竖八躺着伤者,妇孺围在一旁哭泣。粮仓被砸开,米袋翻倒,连灶台下的藏粮都被搜刮干净。一个老汉断了腿,蜷在草堆里呻吟,老妻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
“凭什么……那是我们过冬的粮啊……”老妇人捶地哀嚎。
林知文蹲下身,想为伤者疗伤。他运转内力,却见对方经脉脆弱,稍一输入便痛得浑身抽搐。
他只得收手,心中愧疚如潮。
“小师叔!”有村民认出他,像抓住救命稻草,“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粮食被抢走了,这个冬天我们怎么活?”
“我爹快不行了,求您救救他!”
一张张脸,一双双眼睛,全是绝望。
林知文站起身,走向那群正准备撤离的匪徒。
“把粮食还回来。”他说。
为首的是个独眼龙,满脸横肉,嗤笑一声:“哟,这不是雪月城那位‘懒散小师叔’?今日怎么有空下山了?”
匪徒们哄笑起来。
林知文不动声色,又重复一遍:“把粮食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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