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悠然的眼神空洞了约三息时间,随后猛地一颤——她已经进入了第一重记忆。
在萧景澜的视角里,妻子只是闭着眼站在那里,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但通过狼神之力的微妙感应,他能察觉到林悠然的神魂正在经历剧烈的动荡。
“第一重记忆:饥荒中的母亲。”冥渊的声音如旁白般响起,回荡在空荡的长廊中,“大旱三年,颗粒无收。这个母亲有三个孩子,最小的还在襁褓中。她面临选择:易子而食,还是全家一起饿死?”
萧景澜的心揪紧了。他看见林悠然的身体开始发抖,嘴唇无声地开合,仿佛在争辩什么。他知道,此刻在林悠然的意识里,她正“成为”那个母亲,经历着那份绝望的选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悠然的颤抖逐渐平息。她脸上的表情从痛苦挣扎,慢慢变成一种深沉的悲伤,最后归于平静。
又过了半刻钟,她缓缓睁开眼睛。
眼神恢复了清明,但眼底多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哀伤。
“她选择了……用自己的血肉喂养孩子。”林悠然的声音沙哑,“然后告诉孩子们,那是从官府领到的救济粮。直到她死去前一刻,最小的孩子还在吮吸她的手指——他不知道那上面已经没有血了。”
冥渊的竖眼微微闪烁:“你如何评价这个选择?”
“我没有资格评价。”林悠然直视冥渊,“我能做的,只有记住她的名字——王刘氏,一个不识字、没出过村子的农妇。她一生最大的愿望,是三个孩子都能活过那个冬天。”
“然后呢?”冥渊追问,“记住名字,就能改变什么吗?”
“能。”林悠然斩钉截铁,“当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时,至少会有人记得,曾经有一个叫王刘氏的母亲,用这种方式爱过她的孩子。记忆本身,就是一种抵抗。”
屏障上的血字变化:“第一重记忆:通过。第二重记忆:开始。”
第二道记忆流光没入林悠然眉心。
这一次,她的反应更加剧烈——整个人蜷缩起来,双手捂住耳朵,仿佛在躲避什么可怕的声音。
“第二重记忆:背叛者。”冥渊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这是一个三眼教的中层祭司,他发现了教中某些献祭的真相,试图向外界告密。但在最后关头,他犹豫了——因为告密意味着他的家人会被清算。他选择了沉默,继续参与那些献祭,直到十年后,他自己的女儿被选为祭品。”
萧景澜看到林悠然的眼角滑下泪水。这不是生理性的泪水,而是神魂深处涌出的悲恸。
她在记忆里经历着那个祭司的每一天:白天戴着面具主持仪式,晚上在噩梦中惊醒;对着前来祈求的教徒说出“神会保佑你”,转身却在账本上记录下又一条生命的价格;最后,当女儿的名字出现在祭品名单上时,那种天崩地裂的绝望。
“他试图救女儿吗?”冥渊问。
漫长的沉默后,林悠然艰难地回答:“他……把女儿藏了起来,用另一个女孩顶替。那个女孩是孤儿,是他亲自从街上捡回来的。”
“所以你看到了,人性本恶。为了自己的亲人,可以牺牲别人的孩子。”
“不。”林悠然摇头,声音虚弱却坚定,“我看到的,是一个被罪恶体系扭曲的普通人。他最初的告密冲动是真的,对家人的爱是真的,最后的自私也是真的。但真正有罪的,是那个把他变成这样的体系——是三眼教,是你,冥渊。”
“你在为他开脱?”
“我在陈述事实。”林悠然站直身体,尽管脸色苍白如纸,“他最后的下场是什么?”
冥渊顿了顿:“他女儿还是被发现了。父女二人都被献祭,仪式是他曾经的副手主持的。”
林悠然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么我还会记住他的名字——张明远。记住他曾有过善念,记住他是如何被摧毁的,记住他最终付出的代价。以及,记住那个被他牺牲的孤儿女孩的名字:小莲。”
“第二重记忆:通过。第三重记忆:开始。”
第三道流光袭来时,萧景澜下意识想挡在林悠然身前,但硬生生止住了动作——他承诺过不打断。
这重记忆似乎格外不同。林悠然没有剧烈的身体反应,反而陷入一种奇异的静止状态,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闻。
“第三重记忆:圣莲前代宿主。”冥渊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带着某种复杂的情绪,“这是你最应该看的记忆。”
萧景澜心头一震。圣莲前代宿主——那很可能就是林悠然的母亲,或者说,与她血脉相连的某位先祖。
时间流逝得格外缓慢。
一炷香,两炷香……林悠然依旧静止不动,但她的额头开始浮现淡淡的莲花印记,那印记忽明忽暗,仿佛在与什么力量共鸣。
终于,在第三炷香即将燃尽时,林悠然的身体猛地一震,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完全变了——不再是之前的悲伤或坚定,而是一种近乎神性的清明与悲悯。更惊人的是,她开口时,声音里仿佛重叠着另一个女性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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