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我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吗?”陆清然轻声道,“还是说,你想继续替你那位‘主人’隐瞒,然后等着他像处理刘瑾、王德海一样,处理掉你,处理掉你在保定府的那个女人,还有她肚子里五个月的孩子?”
“不……”“鹞子”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你不能……你怎么能……”
“我怎么能查到这些?”陆清然收起布料,“因为你的‘主人’太谨慎了,谨慎到每一个环节都要留后手,都要有记录。‘蛛网’的账册里,不仅记着金钱往来,还记着每一次重要会面的时间、地点、甚至参与者身上的特征——那是为了将来万一出事,好互相挟制。”
她翻开账册另一页:“比如这一条,‘甲戌年九月初三,西郊马场,三人会,灰衣者袖有金线,褐衣者身带沉檀,玄衣者佩玉环击之有脆响’。灰衣者是你,褐衣者是谁我不知道,但玄衣者——佩玉环击之有脆响,这种玉环的制法,出自宫内造办处,一共只做了十二对,赏给了谁,内务府有底档。”
“鹞子”的额头上渗出冷汗,在冰窖里迅速凝结成冰珠。
“需要我去内务府查一查,十二对玉环都赏给了谁吗?”陆清然问,“还是说,你想告诉我,那天在西郊马场的玄衣者,到底是谁?”
沉默。
漫长的沉默。
只有冰窖深处,不知何处传来的滴水声,规律得令人心慌。
终于,“鹞子”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如果我说了……你真的能保她母子平安?”
“我会安排人今夜就去保定府,将她接到安全的地方。”陆清然道,“但你得先让我看到诚意。”
“诚意……”“鹞子”苦笑,“我手里哪有诚意……我不过是一条狗,主人扔块骨头,我就得摇尾巴……”
“那就从你知道的开始说。”陆清然坐回椅子,“先说‘金蝉计划’。林月娘是怎么被选中的?”
“因为……因为她爹林仲景。”“鹞子”低声道,“林仲景当年不只是替罪羊,他还留了一手。他在太医院的密档里,藏了一份真正的药方记录——不是那张提药单,是每次煎药时,实际加入的分量和顺序。那份记录如果被翻出来,‘那位’就完了。”
“所以你们要灭口林家满门?”
“不……不全是。”“鹞子”的声音越来越低,“林仲景很聪明,他把记录分成了三份,一份藏在大理寺档案库的旧卷宗里,一份藏在……藏在镇北王府的藏书楼,还有一份,他说死也不会交出来。”
陆清然心中一震。
镇北王府?萧烬的府邸?
“继续说。”她的声音依旧平静。
“我们找到了大理寺那份,烧了。镇北王府那份……不敢动。”“鹞子”喘了口气,“因为那时候镇北王已经注意到‘蛛网’了,我们不敢打草惊蛇。所以只能从林月娘身上下手——她从小跟她爹学医,可能看过那份记录,甚至可能背下来了。她必须死。”
“所以你们利用周旺祖杀妻桉,把她做成‘蝉蜕’?”
“是……”“鹞子”闭上眼睛,“但那件事出了岔子。负责动手的人手脚不干净,留了痕迹,被你发现了。主人很生气,杀了那个人全家。”
陆清然想起“千金台”地窖里那些尸体。
“那你父亲陆文渊呢?”她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他为什么被卷进来?”
“鹞子”睁开眼,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陆司正,你父亲……他不是被卷进来的,他是自己闯进来的。”
“什么意思?”
“兰台殿失窃案,根本不是盗窃,是销毁证据。”“鹞子”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意味,“兰台殿里藏着一批先帝晚年的手札,里面有些内容……涉及当年几位皇子的生母秘辛,还有先帝对储君人选的真正想法。‘那位’不能允许这些手札存在。”
陆清然的手指微微收紧:“所以你们安排了‘失窃’,实际上是把东西运走了?”
“运走了一部分,烧了一部分。”“鹞子”道,“但你父亲陆文渊,当时是兰台殿司库,他太较真了。失窃后他仔细清点,发现烧毁的灰烬量不对——如果真烧了那么多书册,灰烬应该更多。他起了疑心,暗中调查,结果……查到了内侍省。”
“然后就被构陷流放?”
“构陷是真的,但流放路上……”“鹞子”顿了顿,“主人原本是要杀他的。但你父亲手里有筹码。”
“什么筹码?”
“他藏起了兰台殿最要紧的一件东西。”“鹞子”看着陆清然,“不是书册,是一方砚台。先帝晚年最常用的一方洮河砚,砚底刻着一行小字,是先帝的亲笔。”
陆清然的心跳漏了一拍:“刻了什么?”
“我不知道。”“鹞子”摇头,“除了你父亲,没人知道。主人逼问过他,用刑,用他家人威胁,但他咬死了不说。主人没办法,只能把他关起来,一方面继续逼问,另一方面……你父亲是装裱修复的大师,有些‘蝉蜕’需要改头换面,离不开他的手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