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证司最深处的密室,此刻被改造为了临时病房兼询问室。四壁的石墙上挂满了特制的油灯,光线柔和而稳定,不会刺激病人眼睛。中央摆着一张木榻,铺着干净的素色被褥。榻边的小几上,整齐排列着各种药瓶、纱布、笔墨纸砚,还有陆清然特意准备的一套图卡——画着各种人物、器物、建筑的简笔画。
清风躺在榻上,经过两日的调养,脸色稍微好转了些。陆清然为他重新处理了伤口,喉部的旧伤无法修复,但至少不再溃烂发炎。断指处敷上了促进愈合的药膏,畸形的左腿也用夹板固定,虽然无法恢复如初,但能减轻行走时的疼痛。
此刻,陆清然坐在榻边的矮凳上,萧烬和顾临风站在她身后三步处。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清风身上。
“清风,”陆清然的声音温和清晰,“我们知道你不能说话,但我们需要你提供更多信息。关于丹药,关于那些人,关于你知道的一切。”
她拿起纸笔,放在清风触手可及的地方:“你可以写,可以画。如果写不出来,就指这些图卡。”
清风缓缓点头,眼中仍有挥之不去的恐惧,但更多了一种豁出去的决绝。他拿起笔,手依旧颤抖,但在纸上写下的字迹比前两日工整了些:
“问。”
陆清然与萧烬对视一眼,由她开口:“第一个问题:除了冯太监,还有谁直接参与?”
清风想了想,慢慢写道:“冯主事。还有……送药的宫女。”
“记得她们的样子吗?或者特征?”
清风放下笔,闭上眼睛,似乎努力回忆。片刻,他睁开眼,指向图卡中代表“女子”的那一张,然后在纸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形状,在旁边标注:“高髻,左鬓有金簪,簪头是……蝴蝶。”
陆清然迅速记下:“蝴蝶金簪,左鬓。还有吗?”
清风又画了一个耳坠的形状:“珍珠,长坠。”
“很好。”陆清然鼓励地点头,“第二个问题:丹药是如何送进宫的?每次都有人来取,还是你们送进去?”
清风写:“初时,冯来取。后三年……每月初五,有车来,装药材,空车回,丹藏车底暗格。”
萧烬的眼中寒光一闪:“每月初五……那是内务府例行往各宫送份例的日子。他们利用这个渠道。”
陆清然继续:“第三个问题:你见过‘娘娘’本人吗?”
清风的手明显抖了一下。他迟疑许久,才缓缓摇头,写:“未见。但……听过声音。”
“什么时候?在哪里?”
“显德二十一年,冬。师被召入宫,为……贵人诊脉。余随行,在偏殿等候。隔壁有女子声,说……”清风写到这里,笔尖顿了顿,墨迹在纸上洇开一小团,“说‘陛下的病,不能再拖了。药要加量。’”
密室里一片寂静。
萧烬的手在身侧缓缓握紧,指节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陆清然保持着平静,继续问:“那声音,有什么特征?”
清风闭眼回忆,眉头紧锁。良久,他写:“声音……不高,但冷。像……像冬夜的冰。”
他想了想,又补充:“说话时,有轻微的回声,像是在……很大的空殿里。”
“很大的空殿……”顾临风低声重复,“皇宫里符合这个条件的殿宇不多。乾元殿、坤宁宫、奉先殿……”
“还有长乐宫。”萧烬冷冷接话,“太后的寝宫。”
陆清然看向清风:“还能想起更多吗?比如,她说话时的语气?有没有特殊的口音或用语习惯?”
清风努力回忆,额头渗出细汗。陆清然递过一杯温水,他喝了一小口,继续写:“她说……‘此事若成,柳家……’”
写到“柳家”二字,清风的手忽然剧烈颤抖,笔从指间滑落,在纸上划出一道扭曲的墨迹。他的脸色瞬间惨白,眼中涌起强烈的恐惧。
“柳家?”陆清然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信息,“你是说,说话的人提到了柳家?”
清风拼命点头,又拼命摇头,整个人缩成一团,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在害怕。”顾临风低声道,“‘柳家’这两个字,触发了他的恐惧记忆。”
陆清然放下纸笔,改为温和的安抚:“清风,没事了,你现在很安全。柳家的人伤害不了你。”
但清风的恐惧并未减轻。他蜷缩在榻上,双手抱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那些被割喉、被断指、被追杀的恐怖记忆,在这一刻全部涌了上来。
萧烬忽然上前一步,沉声道:“清风,看着本王。”
他的声音不高,但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清风颤抖着抬起头,对上萧烬的眼睛。
“你师父玄诚,是被柳家指使的冯太监毒杀的。你的喉咙,是被柳家的人割的。你的手指,是被柳家的人砍的。”萧烬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而你现在躲在这里,是因为柳家还在找你,要杀你灭口。”
清风眼泪涌出,拼命点头。
“但本王告诉你,”萧烬俯身,目光如剑,“柳皇后已经倒了。她如今在冷宫,柳家的势力也形成不了威胁了。他们现在自身难保,没空来追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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