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法证司密室,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三张长桌拼成巨大的工作台,上面分门别类地摆放着所有证据。左边是物证区:封存着先帝遗发样本的琉璃匣、从柳溪庄带回的丹药成品、玄诚道人遗留的矿石样本、那双鱼玉珏、以及土壤和丹渣的检验样本。中间是文书区:玄诚的记名册、清风的丹方证词、显德年间的医案起居注副本、柳弘的人际关系图、还有“蛛网”控制官员的名单。右边,则是一幅巨大的时间轴图——从显德十七年到显德二十二年,五年间的所有关键事件被精确标注。
陆清然站在工作台前,手里握着一支细笔,正在时间轴的最后空白处添加线条。她的动作很慢,每画一笔都要反复核对卷宗。萧烬站在她身侧,顾临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逐渐完整的图上。
窗外传来四更的梆子声,但他们谁都没有睡意。
“最后一个连接点。”陆清然放下笔,指着时间轴上显德二十一年秋的位置,“这里,先帝第一次公开表露对太子的不满,在朝堂上说‘太子性弱,恐难承大统’。三天后——”
她翻开一份卷宗:“兵部左侍郎陈远,太子太傅的得意门生,在郊外狩猎时‘意外’坠马,当场身亡。太医院记录显示,陈远死前三个月,曾因‘失眠多梦’向玄诚求药,服用‘清心丸’。”
萧烬的目光顺着时间轴移动:“同年冬,先帝开始出现持续性头晕、呕吐症状。太医诊断为‘劳心过度’,但玄诚的记名册显示,那个月他给刘贵妃的丹药中,砷霜剂量增加了三成。”
“是刘贵妃要求的。”顾临风接口,指着另一份证词,“清风写道,显德二十一年腊月,刘贵妃派贴身宫女传话,说‘陛下近日精神不济,丹药可酌情增量’。”
陆清然点头,用红笔在时间轴上画出一条清晰的连线:先帝表露废太子意向→清除太子党官员→加大丹药剂量→先帝病情加重。
“这是一个循环。”她的声音在安静的密室里格外清晰,“每当先帝表现出对太子的不满,或者有改立意向时,‘蛛网’就会做两件事:一是清除可能支持改立的重要官员,二是加大对先帝的毒害剂量。用双重手段,确保太子地位稳固。”
她移动到显德二十二年春的位置:“最明显的例子在这里。三月,先帝召见三皇子生母德妃之父——镇国公,密谈两个时辰。宫中开始流传先帝欲立三皇子为储的传言。”
“三月十五。”萧烬沉声接话,“都察院御史周正,德妃娘家的远亲,上书力陈‘嫡长有序’,反对改立。五天后,周家夜间失火,全家十三口无一幸免。京兆尹调查结论是‘烛火引燃帐幔’,但——”
他翻开一份旧档:“我让人重新查验了当年的记录,在废墟中发现大量火油痕迹。是纵火。”
陆清然在时间轴上标注:“清除障碍的同时,丹药也到了最关键阶段。玄诚遗书显示,三月二十,冯太监带来新指令:‘重阳前必须了结’。于是丹药配方再次调整,加入断肠草汁。”
顾临风站起身,走到工作台前,指向另一个看似无关的事件:“还有这个——显德二十二年五月,我父亲……当时的刑部侍郎顾慎行,奉命调查一桩军械走私案。案件牵涉到兵部几位官员,其中就有刘贵妃之父刘启山的门生。”
他深吸一口气:“五月十八,我父亲在回家途中遭遇‘盗匪袭击’,重伤昏迷三个月。等他醒来时,先帝已经驾崩,案件不了了之。而袭击他的人,始终没有抓到。”
陆清然迅速翻找,找到对应的记录:“玄诚的记名册里,五月确实有一条:‘兵部王主事求药,言近日心烦意乱,恐事泄。’这个王主事,正是当年军械案的关键经手人之一。”
她抬起头,眼中闪过明悟的光芒:“你父亲查的军械案,可能触及了‘蛛网’的利益网。所以他们要让他闭嘴。”
“不止。”萧烬的声音更冷,他走到物证区,拿起一份单独封存的卷宗,“还有这个——芸娘案。”
他将卷宗摊开,那是陆清然来到这个世界后经手的第一个大案。歌妓自杀”于画舫,实则被人灭口。案件最终牵涉到一批走私的西域香料,而香料的买家……是柳家名下的一处商铺。
“歌妓的真实身份,是前朝宫廷乐师的女儿。”萧烬指着卷宗中的一行小字,“她的父亲,显德二十年因‘妄议朝政’被流放,途中‘病逝’。但实际上,他是因为在宫中当值时,偶然听到刘贵妃与宫女的谈话,提及‘丹药’、‘剂年’等词,起了疑心。”
陆清然迅速在时间轴上找到显德二十年:“这一年,先帝的症状开始明显,太医院已有太医私下表示‘脉象蹊跷’。歌妓的父亲如果听到那些谈话……”
“他不敢直接告发,但开始暗中调查。”顾临风接过话,“他通过旧日宫廷关系,查到玄诚道人和丹药,甚至可能接触到了清风。然后……他就‘被流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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