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六,午时刚过,一份加急军报送抵镇北王府。
军报用黑漆封缄,插着三根象征“万分紧急”的赤羽。送信的驿卒面色惨白,嘴唇干裂起泡,马刚到府门前就力竭倒地,口吐白沫。显然是从西北一路不停换马,日夜兼程赶回来的。
萧烬在书房里拆开军报,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三日前,戎狄三万骑兵突袭玉门关外三十里烽燧,守军二百人全部战死。同日,关内三处军械库失火,库存兵器被焚毁大半。更蹊跷的是——”他的手指按在军报的某一行,“玉门关守将、昭武校尉张横,在敌袭前夜‘突发急病’,至今昏迷不醒。”
坐在对面的顾临风猛地抬头:“张横?他不是柳弘当年安插在西北的旧部吗?”
“正是。”萧烬将军报推过去,“而且你看这里——敌袭当日,关内有人打开西侧角门,放进了十余个乔装成商队的戎狄探子。虽然被及时发现击毙,但角门钥匙本该由张横亲自掌管。”
顾临风快速浏览军报,越看脸色越凝重:“这是里应外合。可柳弘已经倒台两年,他旧部怎么还敢……”
“因为‘蛛网’从来就不只是柳弘一个人的。”萧烬站起身,走到墙边那幅巨大的西北地图前,“柳弘倒了,但他在西北经营了十几年,安插了多少人?渗透了多少层?这些人在柳弘得势时是棋子,柳弘倒了,他们就变成了断线的风筝——既回不来,也飞不走,只能抱团取暖。”
他拿起一枚黑色棋子,放在玉门关的位置:“这两年,我在西北清理了一批,但总有些藏得深的。现在看来,这些人已经和戎狄勾连上了。”
顾临风也走到地图前:“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制造混乱?还是……”
“两种可能。”萧烬又拿起几枚黑棋,分别放在嘉峪关、阳关、敦煌的位置,“第一,制造边境紧张,逼朝廷派重兵前往西北。这样一来,京城空虚,他们可以趁机救出柳弘,或者销毁证据,甚至……刺杀关键人物。”
他的手指移向京城方向:“第二,这是声东击西。西北闹得越凶,朝廷注注意力就越被吸引过去。而真正的大动作,可能发生在别处——比如,京畿。”
顾临风心头一凛:“王爷是说,他们可能想在京城……”
“狗急跳墙。”萧烬的声音冷得像冰,“太后和左相已经在清洗知情者,这说明他们感觉到了危险。如果西北的异动是他们策划的,那只有一个目的——制造足够大的混乱,让他们能趁乱脱身,或者……拼死一搏。”
书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窗外的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吵得人心烦意乱。
“王爷打算怎么办?”顾临风问,“如果西北真的生乱,按惯例,应该由您这位镇北王挂帅出征。”
萧烬没有说话。他盯着地图,脑海中快速推演着各种可能。
按常理,他是镇北王,是朝中唯一有丰富西北作战经验的亲王。玉门关告急,他理应挂帅出征。可一旦他离开京城,陆清然怎么办?顾临风怎么办?那些被转移保护的老宫人怎么办?还有……五日后的大朝会,揭发十五年前真相的计划怎么办?
但若不去,西北战事一旦扩大,玉门关失守,戎狄铁骑长驱直入,生灵涂炭不说,他这镇北王也会被天下人指责“畏战误国”。太后和左相更可以此为由,联合朝臣弹劾他,甚至剥夺他的兵权。
这是一个两难的局面。
“去,必须去。”萧烬忽然开口,眼中闪过决断,“但不是我去。”
顾临风一怔:“那……”
“沈沧。”萧烬吐出这个名字,“我的副将,玄甲卫统领。他在西北跟我打了五年仗,熟悉地形,熟知戎狄战术,也清楚军中哪些人可疑。我给他三万精兵,加上西北现有的驻军,足够稳住局势。”
他走到书案前,快速写下一道手令:“更重要的是,沈沧知道我们正在查什么。他去西北,既能平乱,也能暗中调查‘蛛网’残余与戎狄的勾结。而我——”
他抬起头,眼中寒光闪烁:“留在京城,把这场戏唱完。”
顾临风略一思索,明白了萧烬的意图:“王爷是想将计就计?让他们以为您要出征,放松警惕,然后……”
“然后在大朝会上,给他们致命一击。”萧烬将写好的手令用火漆封好,盖上镇北王印,“但前提是,我们要比他们更快。”
他将手令递给顾临风:“立刻派人送给沈沧,让他点齐兵马,明日一早开拔。记住,要大张旗鼓,要让全京城都知道,镇北王派出了他最得力的副将,要亲征西北。”
顾临风接过手令,又问:“那陆司正那边……”
“我去找她。”萧烬抓起披风,“西北异动,我们的计划必须调整。你继续监控左相府和太后那边的动静,有任何异常,立刻通知我。”
半个时辰后,萧烬出现在法证司密室外。
他走的是密道——这条密道三年前修建,连接镇北王府和法证司,只有他和陆清然知道。出口在密室书架后,推开暗门时,陆清然正在给周仵作三人讲解丹药变色反应的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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