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都,不,会,放,过。”
太后被他这毫不留情、斩钉截铁的话语逼得后退了小半步,脚跟撞在凤座坚实的底座上,生疼。她看着萧烬眼中那陌生而冰冷的决绝,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这不是意气用事,这是一场你死我活、不留余地的战争宣言!
恐慌再次如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将她淹没。她知道,萧烬动了真怒,也掌握了致命的武器。今日若不能压下他,不能搅浑这潭水,她和她的势力,必将万劫不复!
必须反击!必须立刻反击!
太后的眼神陡然变得尖锐起来,那里面残存的软弱和试图唤回的亲情瞬间被狠戾取代。她猛地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这大殿里所有稀薄的空气都吸入肺中,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
“好!好!好一个‘一个都不会放过’!”她的声音陡然拔高,虽然依旧沙哑,却重新带上了一种歇斯底里般的尖锐与疯狂,那是困兽犹斗的最后力气,“萧烬!你是打定了主意,要在这先帝冥诞之日,将这乾元殿,变成你构陷亲族、逼宫犯上的修罗场吗?!”
她不再称呼“烬儿”,而是直呼其名“萧烬”,母子情分,在此刻被她亲手彻底撕破!
“你说证据确凿?哀家看未必!”太后伸手指向陆清然,指尖颤抖却带着恨意,“此女来历不明,所操之术诡异难测!区区变色之戏,几页不知真伪的文书,就想定下弑君大案?谁能保证这不是她与某些人勾结,精心设下的局,意图污蔑忠良,搅乱朝纲,行那不可告人之事?!嗯?!”
她开始胡搅蛮缠,用最恶毒的猜测,质疑陆清然乃至整个证据链的合法性,试图将水彻底搅浑。
“还有你,杨钰安!”太后锋利的目光转向一直沉默却坚定站在陆清然身边的杨钰安,声色俱厉,“你身为首辅,不思调和鼎鼐,稳定朝局,反而听信妖言,推波助澜!你是何居心?!莫非是嫌我大昱朝堂太过安稳,非要闹得人心惶惶、天下大乱才甘心吗?!”
她在做最后的挣扎,试图用大义和朝局稳定的帽子,扣在杨钰安和所有支持彻查的人的头上,将他们打成“居心叵测”的乱臣贼子。
然而,她话音刚落——
“臣,附议镇北王所奏!”
一个苍老却斩钉截铁的声音,打破了太后制造出的短暂喧嚣。
众人愕然望去。
只见文官队列中,一位身着紫袍、身形清瘦、面容古板的老者,颤巍巍却步伐坚定地走了出来。正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赵文璟!这位以刚直、清廉着称,甚至有些迂腐的老臣,在柳弘案中因其挚友陈远之死而对柳家心存芥蒂,一直持观望态度。此刻,他竟率先站了出来!
赵文璟走到殿中,不看太后几乎要喷火的眼睛,而是向着空悬的御座,也是向着代表皇权的方向,深深一揖,然后直起身,朗声道:
“先帝乃国之君父,君父死因不明,为人臣子者,寝食难安!今既有疑,且有证,理当彻查!若果真有人胆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无论涉及何人,均应明正典刑,以告慰先帝在天之灵,以正国法纲常!若查无实据,亦可还相关人等清白,平息物议。镇北王殿下为父鸣冤,拳拳孝心,天日可鉴!陆司正以奇术验毒,过程公开,结果可复,老臣亲眼所见,不得不信!故此,老臣恳请——”
他撩起袍角,重重跪了下去,声音洪亮:
“恳请太后,准予三司会审,彻查显德先帝驾崩真相!以安天下臣民之心,以固我大昱江山社稷!”
“臣附议!”
“臣亦附议!”
随着赵文璟的下跪,像是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文官队列中,又有七八位素来名声不错、或与柳家并无瓜葛、或本就对先帝抱有怀念的官员,陆续出列,跪在了赵文璟身后!他们的声音或许有些颤抖,或许带着恐惧,但终究是站了出来。
武馆那边,一阵骚动。几名资历较老、曾受先帝恩惠的将领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将军,重重叹了口气,也迈步出列,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末将……附议!请太后明察!”
他这一跪,又有数名武将跟着跪下。
虽然站出来的人,相比满朝文武仍是少数,但在这死寂之后,在这太后权威明显动摇的时刻,这一片跪下的身影,却如同第一道裂开冰封湖面的春雷,预示着某种坚固的东西,正在从内部开始崩塌。
温慎行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太后孤立无援、众叛亲离(至少表面如此)的境地,看着萧烬虽然跪着却如磐石般稳固的背影,看着陆清然沉静的面容和那些装着铁证的木匣,又感受着身后那些柳党同僚几乎要将他后背盯穿的绝望目光……
他额头的冷汗,滴落下来,砸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他知道,他必须做出选择了。
就在这满朝死寂被打破,却又陷入新一轮、更微妙紧张的对峙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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