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那奏章上的文字至今仍能烫伤人。
“奏章到此戛然而止。”赵文璟惨笑,“不久,沈御史的夫人‘失足落井’,长子‘急病身亡’,次子……失踪了,至今杳无音信。一家四口,就这么没了。”
石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赤火之神?活火山附近?奇异金石?
陆清然脑海中,此前检验过的丹药残渣成分——砷、铅、汞等毒物矿石的原始形态、可能的精炼条件——全部被调动起来。高温环境,比如火山地带的地热,确实更利于某些复杂毒剂的提纯或特殊合成。如果真有这样一个地方,既隐秘,又具备天然的精炼条件,那简直是理想的制毒工坊选址。
顾临风打破沉默,追问道:“那个西域部族叫什么?活火山在何处?”
赵文璟茫然摇头,那个动作里透着深深的无力:“奏稿上没写全,似乎沈御史也未完全查明。我只隐约记得,提到过一个地名,好像叫……‘赤什么山’……对,有个‘赤’字!至于部族名称,更是语焉不详。”
吃什么山?
陆清然立刻联想到萧烬不久前送来的西北军情:戎狄主力有向西南方向移动的迹象。西南方向,与西域接壤的崇山峻岭之中……
“还有吗?或者‘蛛网’最终据点的任何线索?”顾临风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赵文璟痛苦地抱住头,手指插进花白的头发:“……我真的不熟,兰台殿与我都察院交集不多。只是当年他出事前,好像……好像柳弘曾不经意间提过一句,说兰台殿有些‘旧东西’碍眼,该清一清了……”
他努力回忆着:“那是显德二十七年的春天,柳弘来都察院查问一桩旧案,临走时随口说的。语气很随意,但我记得他当时眯了眯眼——那是他起杀心时的表情。没过多久,陆文渊就因贪墨案下狱流放。”
“旧东西碍眼”——陆清然在纸上重重写下这五个字。父亲到底发现了什么?是丹药异常?还是别的什么?
“至于‘蛛网’据点……”赵文璟的声音虚弱下去,“柳弘讳莫如深,我只从一些极其零碎的对话中拼凑……那地方似乎‘非人间之境’,‘有地火熔金之利’,且‘易守难攻’,‘进去的人,除非主人允许,否则别想出来’……”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对了,柳弘有一次酒醉,曾得意地说,他在那里养了一批‘最好的匠人’,能做出‘让神仙都害怕的东西’……”
地火熔金之利!易守难攻!最好的匠人!让神仙都害怕的东西!
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拼图,与“赤什么山”、活火山、奇异金石、西域神秘部族崇拜“赤火之神”的线索,逐渐拼凑出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可怕轮廓——
那是一个建立在活火山附近、利用地热精炼毒药、由神秘部族守卫或合作、囚禁着顶尖工匠、生产着某种可怕造物的隐秘工坊!
就在这时,石室外的甬道传来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一名身着玄甲卫服饰的年轻校尉出现在门口,他先是对顾临风行了个军礼,随后目光落到陆清然身上,压低声音道:“顾大人,陆大人,西北最新密报,八百里加急送到法证司,萧帅亲笔,属下奉命立刻呈送。”
萧烬的亲笔信!
陆清然心头一紧,对顾临风点头示意,快步走出石室。甬道里的空气比石室中更阴冷潮湿,火把的光映在玄甲卫年轻而紧绷的脸上。
她接过那枚密封的细铜管,入手微沉。铜管表面还带着驿马奔驰后的温度,火漆完整,印纹是萧烬的私章——一只展翅的苍鹰。她熟练地用小刀剔开火漆,抽出里面卷得紧紧的素笺。
展开的瞬间,萧烬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字迹比平时仓促,有些笔画甚至带着战场文书特有的凌厉转折,显然是在军务倥偬中急就而成:
“清然鉴:北境军情紧急,然有一事需急告。我军斥候于陇西道外围,擒获一队伪装成商旅的戎狄细作,其携有中原罕见之‘赤焰晶’石数块。”
赤焰晶!
陆清然呼吸一滞。
“此石仅产于西域与我朝交界之‘赤焰山’深处活火山熔岩地带,性极灼,遇特定药液可剧烈反应,疑似某些高阶毒物炼制之关键催化物或标志物。”
赤焰山!真的是赤焰山!
她的手指微微发颤,继续往下读:
“细作供称,此石乃受雇于一股隐匿于赤焰山中的神秘势力,定期运送至山外某处交换物资。该势力控制山道,外人难入,其内似有大规模工坊,烟火不息。细作曾远远望见,山中时有身着异服、状似工匠者活动,守卫森严,绝非寻常部落。”
“此赤焰山,是否与‘蛛网’或‘主人’有关?望速查。烬,手书。”
信笺末尾的“烬”字,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带着千钧重量。
陆清然握着信纸,指尖冰凉,心脏却在胸腔里剧烈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撞击肋骨。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阴冷甬道中混杂着霉味、血腥味和火炬燃烧的焦油味的气息涌入肺腑,却让她更加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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