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封赏,每一项都重如千钧。
“剑履上殿,赞拜不名”——这是人臣能得到的最高礼遇,意味着可以佩剑穿鞋上朝,朝拜时司仪官不直呼其名。大昱朝开国百年,得此殊荣者,不过三人。
百官中响起低低的吸气声,但无人敢提出异议。萧烬的军功和声望,确实当得起。
轮到陆清然。
她上前,行的是标准的臣子礼:“臣陆清然,奉旨探查赤焰山工坊,现已查明:该工坊系‘蛛网’组织核心据点,从事毒药炼制、私造军械、囚禁工匠、通敌谋逆等不法事。救出被囚工匠六十七人,查获罪证三百余箱,擒获工坊主管及核心人员十九人。详细卷宗已呈送大理寺与刑部。”
她没有说太多功劳,只是陈述事实。
但每一个字,都沉甸甸的。
皇帝看着她,眼神复杂。这个女子,三个月前还是被休弃的下堂妃,如今却成了破获弑君案、剿灭“蛛网”工坊的首功之臣。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旧有秩序的一种颠覆。
“陆卿平身。”皇帝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卿以女子之身,深入险地,建此奇功,实乃大昱之幸。朕有赏——”
他顿了顿,朗声道:“晋陆清然为从三品‘法证司监正’,统领全国刑狱勘验事;赐‘如朕亲临’金牌一面,遇重大刑案,可调动当地官府协查;另赐黄金五百两,京中府邸一座。”
从正四品到从三品,连跳两级。
而且“统领全国刑狱勘验事”,这意味着法证司从一个临时机构,正式升格为全国性的司法监察部门。权力之大,前所未有。
更惊人的是“如朕亲临”金牌——这几乎是给了她钦差大臣的身份。
百官哗然。
一名老臣忍不住出列:“陛下!陆大人虽有大功,但女子掌全国刑狱,亘古未有!且‘如朕亲临’金牌,事关皇权威严,岂可轻授?”
“是啊陛下,还请三思!”
“女子干政,恐非吉兆!”
反对声此起彼伏。
陆清然站在原地,面色平静。她早就料到会是这样。
但没等皇帝开口,萧烬忽然转过身,面向那些反对的大臣。他没说话,只是目光扫过,那些声音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鸡,戛然而止。
“陆大人之功,诸位有异议?”萧烬的声音不高,但带着战场杀伐淬炼出的杀气,“若无她深入赤焰山,查出工坊与弑君案关联,今日坐在这里的,恐怕就不是我们了。”
他指的是什么,所有人都明白——如果让“蛛网”的毒药和火炮研发成功,如果让裕亲王的阴谋得逞,此刻的朝堂,恐怕早已血流成河。
反对的大臣们脸色发白,不敢再言。
皇帝适时开口:“朕意已决。陆卿之才,当得起此任。另——”
他看向站在陆清然身后不远处的陆文渊。
陆文渊今日也来了,穿着干净的深蓝色文士袍,虽然消瘦,但站得笔直。他被两个内侍搀扶着——久囚伤病,他的腿脚还不利索。
“兰台司库陆文渊,蒙冤流放,身陷囹圄,忠贞不改。今查明冤情,特旨平反,恢复名誉及原官职。念其体弱,改授工部‘技术顾问’,正五品,专司火器研发与金石鉴定。”
这是对陆家父女彻底的平反。
陆文渊颤抖着跪下谢恩。他的头抵在冰冷的石板上,眼泪无声地流下来,浸湿了一小片红毡。
三年冤屈,三年囚禁,三年生不如死。
今日,终于等到了清白。
仪式继续进行。其他有功人员也各有封赏:顾临风晋从二品大理寺卿,实授;灰影授正四品御前侍卫统领;玄甲铁骑将士按军功擢升,战死者追封抚恤。
最后,皇帝当众宣布:“赤焰山工坊一案,证据确凿,罪大恶极。主犯柳弘虽已伏诛,但幕后尚有元凶。朕已命三司会审,严查到底,无论涉及何人,绝不姑息!”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无论涉及何人”——这几乎是在明示,案件的背后,还有地位更高的人。
百官面面相觑,心中各有猜测。
仪式结束后,皇帝单独召见萧烬和陆清然。
在乾元殿后殿的暖阁里,炭火烧得正旺。皇帝屏退左右,只留他们三人。
“坐吧。”皇帝的声音疲惫了许多,他揉着眉心,“这里没有外人,不必拘礼。”
萧烬和陆清然在下首坐下。
“赤焰山的证据,朕都看了。”皇帝开门见山,“裕亲王……皇叔他,真的牵扯这么深?”
陆清然从袖中取出几封关键信件的抄本,双手呈上:“陛下,这些是从工坊找到的柳弘与‘上峰’的通信。虽未明言姓名,但指向性极强。加上齐先生的口供、工坊账册中军械流向记录、以及江南白鹿书院前山长周怀谨的涉案线索……所有证据链,都指向裕亲王。”
皇帝接过信件,一页页翻看。他的脸色越来越沉,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良久,他放下信件,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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