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施用妖术,祸乱朝纲!陆清然自执掌法证司以来,屡行诡异之事。以药物验尸,谓之‘科学’;以器具测毒,谓之‘法证’。实则皆为妖法邪术!臣已查实,她曾在验尸房中焚烧符纸、配制不明药水,更从西域引入诡异仪器——”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几样“证据”:一张画着奇怪符号的纸(实为陆清然的化学方程式笔记)、一小瓶无色液体(其实是蒸馏水)、还有一块打磨光滑的琉璃片(显微镜载玻片)。
“此皆妖物!”陈永昌举起这些“证据”,声音颤抖,“更有人证指认,陆清然曾于月圆之夜在法证司后园设坛作法,口诵咒语,引得阴风阵阵!此等妖女,岂能执掌刑狱?”
这番话引起更大的骚动。一些官员面露恐惧,低声交谈。妖术——在这个时代,这是比杀人更重的罪名。
陈永昌深吸一口气,声音拔到最高:
“其三,祸乱朝纲,意图不轨!陆清然以一介女流,干涉朝政,操纵刑狱,更与镇北王萧烬过从甚密,内外勾结。她开设法证司,广招门徒,结党营私,其心可诛!近日更悍然开陵,臣怀疑,她根本不是要查案,而是要从先帝陵寝中窃取龙气,行巫蛊厌胜之术,危害皇室,动摇国本!”
他“噗通”一声跪下,以头抢地:
“陛下!此妖女不除,国无宁日!臣恳请陛下,立即将陆清然下诏狱,严刑拷问其同党,并——处以极刑,以正朝纲,以安天下!”
话音落,殿内死寂。
然后,如同约好一般,文官队列中又踏出七八人。
礼部尚书张延年、通政司参议刘文远、鸿胪寺少卿周明德……皆是四品以上大员,齐齐跪倒:
“臣等附议!”
“陆清然罪大恶极,当诛!”
“请陛下圣裁!”
声浪一重高过一重,仿佛要将大殿的穹顶掀翻。
皇帝坐在御座上,脸色铁青。他的手在袖中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愤怒——对这些人的无耻,对这精心策划的围攻。
他知道这些“证据”有多可笑,那些指控有多荒唐。
但他更知道,在这朝堂上,有时候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声势,是舆情,是那套传承千年的“礼法纲常”。
而陆清然,触犯了所有这些。
“皇兄。”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裕亲王萧承烨终于睁开了眼,缓步出列。他没有跪,只是微微躬身,手中佛珠轻捻,声音平和得像在谈论天气:
“陈御史所言,虽言辞激烈,但……不无道理。”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这位深居简出的皇叔,平日里几乎不涉朝政,今日却开口了。这意味着什么,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显德帝陵,乃皇兄与臣弟之父的安息之所。”裕亲王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沉痛,“开陵之举,确属骇人听闻。莫说祖宗法度不容,便是寻常百姓家,也断无擅自开父祖之坟的道理。陆监正此举……唉,实在是年轻气盛,行事欠妥。”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皇帝,眼神里满是“长辈的忧虑”:
“况且,近来京城流言四起,都说陆监正从陵中取出了‘不祥之物’。皇兄,民心不可违,天意不可逆啊。若继续纵容此事,恐酿成大祸。”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没有直接要求杀陆清然,只是“痛心疾首”地指出她的“过错”,并“忧心忡忡”地提醒皇帝注意“民心天意”。
但其中杀机,比陈永昌那番激烈的指控更甚。
因为这是来自皇室长辈的“劝谏”,是站在“孝道”、“礼法”、“民心”至高点的碾压。
皇帝感到喉头发干。
他看向武将队列。几位将军面露愤慨,显然对这番围攻不以为然,但他们是武人,不擅朝堂辩驳。况且,萧烬不在,无人能代表军方发声。
他又看向文官中那些尚未表态的官员。有些人面露犹豫,有些人低头不语,有些人则明显在观望——观望皇帝的态度,观望风往哪边吹。
“陛下!”
又一个声音响起。
这次出列的是个意想不到的人——国子监祭酒,周崇山。这位七旬老臣是三朝元老,门生故旧遍天下,以刚直敢言着称。他颤巍巍跪下,老泪纵横:
“老臣……老臣本不该置喙刑狱之事。但开陵之举,实乃动摇国本之大恶!《孝经》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先帝遗体,岂容惊扰?陆清然一女子,行此悖逆之事,若不严惩,天下人将如何看我大昱?礼崩乐坏,国将不国啊!”
这番话,真正击中了要害。
周祭酒不是裕亲王党羽,他甚至一直看不上柳家余孽。他站出来,纯粹是出于一个儒家士大夫对“礼法”的扞卫。
而他的表态,瞬间点燃了更多人的情绪。
“臣附议!”
“臣亦附议!”
又有十几名官员跪下,其中不乏素有声望的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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