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飞无翼,或坠于渊。
(可惜空有壮志却无羽翼,最终坠落深渊。)
渊则有底,愤则无已。
(深渊尚有底,而他的悲愤永无止境。)
万代千龄,哀此壮士!
(千秋万代之后,人们仍将哀悼这位壮士!)
孙芝房侍讲刍论序
咸丰九年三月,善化人孙芝房侍讲孙鼎臣写信到我在建昌的军营,寄来他所着的《刍论》,请我审阅修订。全书共二十五篇,其中论治国六篇,论盐政三篇,论漕运三篇,论货币两篇,论兵事三篇,通论唐代以来大政七篇,论明代赋税一篇。开篇追溯当今祸乱的根源,严厉批评近世汉学家以私心划分门户之见,言辞极为痛切。次年四月,又收到芝房来信,竟是病危告别的遗言,而芝房已于三月去世。我立即设灵位哭祭,并写信告知仁和人邵懿辰。于是写下这篇序言置于卷首,将书稿归还给他的遗孤。
古代学者并不刻意追求经世致用的学问,只是研习礼制罢了。《周礼》这部经典,从规划都城疆域,到酒水买卖、巫卜占卦、修缮文书,乃至天象鸟兽,都设有专职官员管理,考察细致入微。我读杜预的《春秋释例》,感叹左丘明阐发凡例,孔子权衡万变,大抵都是依据周代的典章制度。
因此说“周礼尽在鲁国啊!”自从司马迁着《史记》,草率地将《礼书》与《封禅书》《平准书》并列。班固、范晔以下史家,沿袭此例而不加考辨。唐代杜佑编纂《通典》,其中论礼的内容占了大半,这才体现了先王经世致用的本意。宋代张载、朱熹进一步推崇阐发礼学。我大清受命于天,大儒辈出。顾炎武着书立说,以振兴礼教为己任。江永编纂《礼书纲目》,无论大小礼仪都详尽记载。
后来秦蕙田编撰《五礼通考》,将天文、地理、军政、官制等内容都汇集其中,旁征博引诸子百家,剖析入微。我私下十分推崇此书,只是觉得其中关于经济财政的内容稍显不足,曾想另编一部专门论述盐政、漕运、赋税等国家财政的着作,作为《五礼通考》的补充。这并非要自我标新立异,而是因为先圣制定的礼制本就包罗万象。可惜世事多变,着书立说不可草率,我还未来得及完成这项事业,就已经年老体衰了!
从前汉阳的刘传莹(字茮云)曾深入研究汉学,但厌恶其支离破碎的训诂考据,轻视宋代大儒的义理之学。他常对我说:“治学贵在反求本心,何必追求广博?至于修身齐家治国之事,则应当逐一详加考究以求其真。在书斋中验证的道理,才能推行于市井;独自体悟的学问,才能被众人信从。”他又说:“礼制不经考据便不明晰,学问不经心得便难成体系。”我深以为然,认为他是真正懂得治学之道的人。不久后,茮云便去世了。临终前,他留下遗嘱安排后事,完全遵循古礼。我为他撰写了墓志铭,又作《家传》一篇,略述汉学得失及主次之分,将文稿收藏在刘氏宗庙中。
君子的言论,平和则能促进和谐,偏激则易引发争端;言辞语气的轻重缓急,久而久之会影响社会风气,导致党同伐异、争论不休而不知收敛。从前王阳明的“致良知”学说,固然有其局限;但若断言其导致了晚明的祸乱,则未免失之偏颇。近来汉学之说,也并非没有弊端;但若认为其引发了太平天国之乱,同样过于武断。《刍论》所考究的各项大政方针,与顾炎武、江永、秦蕙田等人的主张相近。这几位学者,本就是汉学家们所尊奉的典范。
然而芝房在首篇文章中批评得过于严厉,这究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明辨,还是因为愤慨于某些德高望重之人曲解学问、迎合世俗,一时激愤而发呢?芝房志向远大且锐意进取,这点与茮云相同。他临终时寄信给我作最后告别,也与茮云相似。除《刍论》外,他另着有十卷诗、十一卷文、四卷《河防纪略》。其着作之丰与茮云不同,但博览群书而谨慎取舍的态度却相同。他对那些标榜汉学之人的厌恶也与茮云相同,只是表达方式略有差异。我在此略作辩驳,既是为了表明对亡友的道义,也为了说明这两位未能实现抱负的遗憾,并非仅仅是我个人的痛惜。
林君殉难碑记
唉!自从我率领湘军转战湖北、江苏一带,其间追随我战死沙场的将士不计其数。他们有的品行高洁,誓死追随,却壮志未酬便慷慨赴死,名声未能显扬于世。我虽深爱这些将士却无力保全他们,这尤其令人悲痛!
林源恩,字秀三,四川达州人。道光十七年考取拔贡生,二十三年在顺天府乡试中举。咸丰元年,被选任湖南平江县知县。咸丰二年,太平军洪秀全、杨秀清等部围攻长沙。当年冬天,浏阳县匪徒作乱。次年春天,通城县匪徒又起事。这三个县都与平江县接壤。林君查办奸细、扼守要隘,如同防洪筑堤,使匪患丝毫不能蔓延。江忠烈公赞赏林君的才能,既保奏他以同知直隶州身份候补任用,又写信向同僚推荐,称赞林君具备统军作战的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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