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郭嘉、戏志才的意外结识,为刘乾在颖川书院的生活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那两位思维跳脱、不拘一格的年轻才俊,似乎真对他这个“有趣的小家伙”产生了兴趣。偶尔在书院碰上,郭嘉会懒洋洋地丢过来一两个刁钻的问题考他,或是拉着他听一段对时局的惊人点评,然后观察他的反应;戏志才则更为沉静些,但若刘乾就某些经义提出疑问,他总能言简意赅地切中要害,给予启发。
刘乾乐得与他们交往,既能汲取这个时代顶尖的思维火花,也能更好地掩饰自身。他始终保持着六岁孩童应有的反应——大部分时间听得懵懂,偶尔眼中闪过思索,极少数时候才会在不经意间,以稚嫩言语点出某个关键,引得郭嘉抚掌大笑或戏志才若有所思。
但他并未忘记此行最重要的目标之一——荀彧,荀文若。
相较于郭嘉的跳脱不羁、戏志才的深藏不露,荀彧如同温润美玉,光华内敛,却无处不在。他年纪虽轻,却已是书院中颇具声望的人物,不仅因其出身颍川荀氏的高门背景,更因其本人品性高洁、学识渊博、处事公允,深受师长看重和同窗信服。
刘乾观察多日,发现荀彧的生活极有规律。每日清晨必至藏简阁整理阅读典籍,午后常在一处临水的“明理亭”与三五志同道合的学子探讨学问,傍晚则会在书院后的梅林小径独自散步沉思。
这是一个接近他的好机会。
这日傍晚,夕阳给书院的白墙青瓦镀上一层暖金。刘乾算准时间,抱着几卷故意抽得松散欲坠的竹简,装作匆忙赶路的样子,“恰好”在荀彧散步必经的梅林小径入口处,与一位匆匆跑过的学子“不小心”撞了一下。
“哎呀!”刘乾惊呼一声,怀中的竹简顿时散落一地,好几卷咕噜噜滚了出去。
那学子道了声歉便匆匆离去。刘乾蹲下身,小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无措,手忙脚乱地试图捡拾那些沉重的竹简,样子颇为狼狈。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小友勿慌,我来帮你。”
刘乾抬头,只见荀彧不知何时已来到近前,正微微弯腰看着他,目光温和,带着一丝关切。他身着月白儒袍,身姿挺拔,在夕阳余晖中,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宁静的光晕里。
“荀……荀师兄?”刘乾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窘迫,小脸微红,“怎敢劳烦师兄……”
“无妨。”荀彧微微一笑,已俯身帮他拾起散落的竹简,动作不疾不徐,优雅从容。他并未因刘乾年幼而有丝毫怠慢,反而细心地将竹简上的尘土拂去,按照顺序整理好,这才递还给刘乾,“可是要送往藏简阁?这些书简不轻,你年纪小,下次可请同窗或仆役帮忙。”
“谢……谢谢师兄。”刘乾接过书简,抱在怀里,仰头看着荀彧,眼中充满孺慕与好奇,“小子刘乾,字定之,新来书院不久。久闻荀师兄大名,今日得见,师兄果然如传闻般……般……”他似乎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卡壳了一下,才不好意思地说,“般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好看又温柔。”
孩童稚语,真诚直白。荀彧闻言不由失笑,那笑容温润如玉,令人如沐春风:“定之过誉了。月色清辉,普照万物,彧岂敢相比。你便是自幽州而来的刘府君公子?果然聪慧灵秀。”他显然也听说了刘乾之事。
“师兄也知道小子?”刘乾故作惊喜。
“书院来了位小神童,自然有所耳闻。”荀彧语气平和,并无打趣之意,更像是陈述事实,“远来求学,甚是难得。在书院可还习惯?若有难处,可来寻我。”
“习惯!书院很好,先生和师兄们都很好。”刘乾用力点头,随即又微微低下头,声音小了些,“就是……就是有时听师兄们论经谈道,觉得深奥无比,自己却好多听不懂,心中着急。”
荀彧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赞赏:“求学之道,贵在持之以恒,循序渐进,切莫心急。你年岁尚小,根基已颇为扎实,假以时日,必能有所成。若有不明之处,多听、多问、多思,总是好的。”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自然而然地沿着梅林小径缓缓而行。荀彧步履从容,刻意放慢了速度迁就刘乾。刘乾则抱着竹简,仰着小脸,一副认真听讲的乖巧模样。
他并未急切地卖弄才学,而是真正以一个好学蒙童的身份,向荀彧请教了一些蒙书和《论语》中的疑难。荀彧解答得极其耐心细致,引经据典,却又深入浅出,往往能化繁为简,直指核心,让刘乾也深感获益匪浅,心中对这位未来的“王佐之才”更是钦佩。
言谈间,荀彧也会不经意地问及幽州风土、刘卫的政声以及对北方局势的看法。刘乾谨慎应对,多描述客观现象,少做主观评判,但在谈及百姓生计、边患频仍时,语气中自然会流露出适当的忧虑,符合一个仁厚早慧孩童的形象。
荀彧听得认真,偶尔颔首,眼中时有深思之色。他显然并非仅仅将刘乾当作寻常孩童,而是将其视为一个了解边郡情况的窗口,其态度温和却敏锐,让刘乾丝毫不敢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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