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读及兵书战策,他会下意识地以其在现代了解的军事理论、战略思维、乃至物理学原理去分析比较;读及律法政论,则会思考其背后的社会结构、治理逻辑以及可能的改进空间。这种独特的“理解”方式,使得他的学识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沉淀、内化,并开始形成一套独一无二的、融合了古今视野的知识体系。
当然,在外人面前,他依旧表现得谦逊低调。多数时间只是安静阅读,偶尔向先生或荀彧、戏志才等人请教时,提出的问题也多在“合理”范围内,只是角度往往更为新颖刁钻,常能引发深思。
这一日,郭嘉又溜达到藏简阁寻他,见他正对着一卷《盐铁论》蹙眉思索,便懒洋洋地靠过来,笑道:“小小年纪,就看这等枯燥之物?能看懂否?”
刘乾抬头,见是郭嘉,便放下竹简,认真道:“有些吃力。只是觉得其中关于盐铁官营与民营之辩,与今日朝廷财政、民生困顿似有相通之处,故想看看古之贤达如何论述。”
郭嘉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哦?你竟能看到这一层?说说看,有何感想?”
刘乾沉吟道:“小子觉得,桑大夫(桑弘羊)主张官营,意在强国聚财,抵御外侮,其心可谅,然执行之中,官吏营私,与民争利,反成弊政;贤良文学主张放任,意在惠民宽政,然若全然放任,豪强坐大,国用不足,边患何以抵御?似乎……皆有其理,亦皆有其弊。或许……关键在于一个‘度’字,以及行之之人?”
他并未给出明确答案,而是提出了疑问,但这疑问本身所展现的视野和思考深度,已远超一个蒙童,甚至让许多皓首穷经的儒生都难以企及。
郭嘉脸上的懒散消失了,他盯着刘乾,看了好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叹道:“好一个‘度’!好一个‘行之之人’!小子,你这脑袋瓜子……真不知是怎么长的。”他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真正的叹服,“我现在开始相信,你说那‘养气如育苗’之论,或许真非偶然了。”
刘乾腼腆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郭嘉却似被勾起了谈兴,索性在他旁边坐下,就着《盐铁论》以及当下的时政弊端,滔滔不绝地论述起来。刘乾大多数时间安静倾听,偶尔插上一两句或提问,却总能恰到好处地引着郭嘉越说越深,触及许多更为尖锐深刻的问题。
藏简阁一角,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一个侃侃而谈,一个凝神静听,构成了一幅奇异的画面。
无人知晓,那安静倾听的孩童脑海中,正以何等可怕的速度,吸收、分析、整合着来自这个时代最顶尖智者之一的思想火花,并将其化为自身成长的养分。
记忆是基石,理解是钥匙。刘乾正用这超凡的能力,悄然打开一扇扇通往未来的大门。
(第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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