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的低语提醒，让刘乾在热烈的气氛中保持了一丝警惕。他并未声张，继续与郭嘉、徐庶等人畅谈，但眼角余光始终留意着亭外那抹青衫。
交谈中，刘乾进一步阐述了自己在幽州的一些初步规划和设想，包括如何整顿军备、如何鼓励农耕、如何吸引流民、如何与周边势力周旋等。他虽然只是勾勒框架，但其思路之清晰、措施之务实，再次让新加入的徐庶和石韬感到叹服，觉得这位年轻主公绝非空想家，而是有明确目标和执行能力的雄主。
郭嘉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插话提出一些天马行空却往往切中要害的建议，或者故意刁难，测试刘乾的反应。戏志才则沉默居多，但每次开口，都是直指实施过程中可能遇到的关键难点。荀彧则从更宏观的礼法、制度、人心向背角度给予补充。徐庶和石韬也逐渐融入讨论，贡献自己的想法。
这场聚会，已然成了刘乾未来核心智囊团的第一次非正式战略研讨会。思想碰撞，火花四溅，许多未来的战略方针和政策雏形，竟在这小小的凉亭中初现端倪。
约莫一炷香后，亭外那青衫身影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从花树后转出，朝着凉亭走来。
来人是一名年约四十的中年文士，面容清癯，三缕长须，眼神明亮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刚烈之色，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袍，却浆洗得十分干净，步履沉稳。
荀彧首先看到此人，略显惊讶，起身道：“仲德先生？您何时来的？快请进。”
被称为“仲德先生”的文士拱手还礼，声音洪亮：“彧公子，恕程昱冒昧打扰。昱在城外听闻府上高论频传，心向往之，故而前来，已在亭外聆听多时，获益匪浅，心中激荡，难以自持，故而唐突现身，还望诸位见谅。”他态度不卑不亢，直言自己已在旁偷听许久。
程昱？程仲德！
刘乾心中又是一震！这可是曹操麾下的重要谋士，以性格刚戾、足智多谋而着称，尤其擅长军略和决断！历史上曾献计多次助曹操扭转危局。他竟然也出现在了这里！
刘乾立刻起身，拱手道：“原来是东郡程仲德先生！久闻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先生既已听得许久，想必已知我等在此妄议天下事，不知先生有何见教？”他态度恭敬，直接点明对方已知情，反而显得光明磊落。
程昱目光如电，仔细打量了刘乾一番，又扫过亭内济济一堂的英才，缓缓道：“这位想必便是幽州刘公子了。公子不必过谦，若公子方才所言是‘妄议’，那天下便无人敢言治国之道了。”
他语气沉肃，继续道：“昱听闻公子‘民水君舟’之论，深感赞同。又闻公子欲抑豪强、重民生、开民智、取信于民，更觉乃是匡正乱世之良方。尤其是公子所言‘舟为渡水，非凌驾于水’，更是道尽为政之本！昱飘零半生，寻求明主，所见诸侯，或优柔寡断，或骄奢淫逸，或虽有大志却不得其法，如公子这般年纪轻轻便有此透彻见识与宏大格局者，实乃仅见！”
他的评价极高，但随即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刘乾：“然，昱有一问，望公子如实相告。”
“先生请讲。”刘乾坦然道。
“公子之志，究竟是匡扶汉室，扫清奸佞，还政于天子？”程昱紧紧盯着刘乾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还是……另有所图？”
这个问题极其尖锐，直指刘乾的最终政治目标，也问出了在场许多人心中或许存在的疑问。是做一个权臣？还是……
亭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刘乾，等待他的回答。尤其是荀彧，神情变得极为专注和紧张。
刘乾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这个问题无法回避。他环视众人，目光清澈而坚定，缓缓道：“仲德先生此问，关乎根本。乾今日便坦诚相告。”
“汉室倾颓，非一日之寒。陛下昏庸，奸佞当道，朝纲败坏，已非人力可轻易挽回。即便扫清宦官外戚，换上一批忠臣，若根本制度不变，‘平衡’之道不立，今日之忠臣，安知不是明日之权臣？今日之治世，安知不是明日之乱世？”
他先分析了现状的不可逆性，然后道：“故，乾之志，首要在于立足幽州，实践方才所言诸政，打造一块基石，护佑一方百姓。待实力充足，再徐图天下，扫平群雄，结束乱世。”
说到最关键处，他语气无比郑重：“至于最终……若天子英明，能纳忠言，行平衡之道，则乾愿为周公、鞠躬尽瘁，辅佐明君，还天下太平；若天命已改，汉室气数已尽，或嗣君仍不堪辅佐……”他顿了顿，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则当顺天应人，另辟新天，为万民开创一个真正太平之世！一切，当以天下苍生福祉为最终依归！而非忠于一家一姓之私念！”
这个回答，既没有直接说要篡汉，也没有拘泥于必须辅佐汉室，而是给出了一个基于现实和民本的、充满弹性的最终方案，将“苍生福祉”置于“忠君”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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