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城的秋意渐浓,金风送爽,却吹不散州牧府深处那间静养小院内弥漫的浓郁药香。与洛阳方向传来的、充满阴谋与杀伐气息的急报相比,这里正在进行着另一场无声却同样至关重要的“战争”——一场与死神争夺两位顶尖智囊生命的战争。
小院已被列为禁地,由刘乾的亲卫营精锐层层把守,闲杂人等绝难靠近。院内,华佗与张仲景这两位当世神医,已在此耗费了无数心血。
经过最初数日由张仲景主导的温和调理,郭嘉与戏志才咳血、昏眩等急症已基本控制,但两人面色依旧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仿佛风中残烛,根基的亏空绝非寻常药石能迅速弥补。华佗的到来,带来了一场治疗理念上的碰撞与融合。
“元化先生请看,”张仲景将一叠他根据二人脉象变化精心调整的药方递给华佗,语气凝重,“奉孝之疾,如油尽灯枯,若一味猛补,虚不受补,反生痰火;志才之症,似枯木逢寒,需温养气血,然其脾胃极弱,用药稍峻则恐泻泄不止。难,难啊!”
华佗须发皆张,眼神锐利如鹰。他仔细查看了药方,又亲自再次为二人施行“望闻问切”,甚至动用了他独特的“五禽戏”导引之法探查其体内气机流转。半晌,他沉声道:“仲景兄用药如用兵,稳正平和,固本培元,乃正道。然此二人沉疴已久,经络淤塞,五脏失衡,如同朽屋,仅靠添砖加瓦,恐难堪重负。需先疏通经络,涤荡淤积,甚至…或以非常之法,刺激其生机!”
张仲景蹙眉:“元化兄之意是…?”
“麻沸散!”华佗吐出三个字,“辅以金针渡穴,直达病所!奉孝体内邪热郁结,痰瘀互阻,我可施针于其肺、肝诸穴,散其郁结,通其气道;志才气血滞涩,脾胃枢纽失灵,我亦可针药并用,强刺其相关俞穴,激发其自身生机!期间或有些许痛苦,可用麻沸散缓解。此乃破而后立之法!”
张仲景闻言,沉思良久。他的疗法重在调和,而华佗则更擅攻伐疏浚。这无疑是两种医疗理念的碰撞。但他深知华佗在外科和急症方面的造诣,最终缓缓点头:“非常之疾,或需非常之法。然麻沸散用量、金针深浅,务求精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吾当以汤药从旁协助,固护其根本,防止元气随泻而过脱。”
“正当如此!”华佗抚掌,“你我二人,一攻一守,一疏一补,或可奏奇效!”
治疗方案既定,两位神医即刻联手施为。他们甚至参考了刘乾提供的、那些来自《太平要术》的“古医书”残卷中关于经络循行、草药烈性应用的某些极端记载,但对其中的荒诞迷信和虎狼之药成分进行了彻底的批判和摒弃,只取其一丝“猛药攻痼”的思路精髓,融入了自身的正统医道之中。
治疗过程惊心动魄。华佗以精湛绝伦的金针之术,辅以微量麻沸散,为郭嘉、戏志才施行针灸。只见金针颤动,或深或浅,刺入关键穴道。郭嘉时而眉头紧锁,似有痛楚,时而浑身大汗淋漓,排出腥臭的浊汗;戏志才则时而浑身冰冷,时而腹中雷鸣,气息变得极其微弱,又缓缓增强。
张仲景则守在一旁,时刻监控二人脉象,根据情况迅速调整汤药。时而是大补元气的独参汤,时而是清热化痰的千金苇茎汤加减,时而是温中和胃的理中丸化裁…用药之精妙,分量之考究,令人叹为观止。
刘乾虽政务军事繁忙,但每日必抽空前来,守候在外间,心情亦是随着两位谋士的病情起伏而七上八下。他深知,郭嘉、戏志才的价值,远胜千军万马。
如此过了十余日,奇迹终于开始显现。
这一日,华佗再次为郭嘉起针后,郭嘉并未像往常一样沉沉睡去,而是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因疾病而黯淡无神的眸子,此刻竟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灵动与不羁,虽然依旧深陷,却有了光彩。他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这口气悠长而平稳,不再带有那令人心揪的杂音。
“咳咳…”他习惯性地想咳嗽,却惊讶地发现,喉间那令人窒息的瘙痒感和胸腔的憋闷感,竟然减轻了大半!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那种仿佛随时会碎裂、会熄灭的感觉,消失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间静室内的戏志才也发出了低低的呻吟。他挣扎着,在旁边侍药的弟子帮助下,竟然自己微微撑起了身体!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原本灰败的死气已然褪去,指尖也不再是冰冷的,有了一丝暖意。他虚弱地开口,声音虽小,却清晰连贯:“…水…”
守候在旁的张仲景连忙上前诊脉,良久,他那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欣慰笑容:“脉象虽仍细弱,然已有根底,滑利有序!好!好!志才先生,你已渡过最凶险之关隘了!”
消息传出,刘乾几乎是小跑着冲进了小院。当他看到郭嘉正靠在榻上,虽然消瘦,却眼神清亮地对他露出那熟悉的、略带戏谑的笑容;当他看到戏志才能微微抬手对他行礼,虽然气力不济,但逻辑清晰地问候“有劳主公挂心”时,这位历经沙场、见惯生死的幽州牧,眼眶竟忍不住有些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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