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的春天,来得总比幽州腹地晚上几分。但一旦到来,那积蓄了整个寒冬的生命力便喷薄而出,冰雪消融,溪流欢唱,黑土地散发出肥沃的气息。与这自然生机相呼应的,是襄平城乃至整个辽东四郡呈现出的前所未有的活力。
刘乾的府邸,已从临时征用的太守府搬至一座更为宽敞、却同样注重实用的官署。这里不再是单纯的军事指挥中心,更像是一个高效运转的行政大脑。每日,来自各郡县的文书如雪片般飞来,又带着新的指令飞速传回。荀彧、程昱、顾雍、国渊等人常常忙得脚不沾地,但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闪烁着建设者的光芒。
这一日午后,难得的片刻清闲。刘乾处理完一批关于乐浪郡新设盐场批复的竹简,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信步走到官署后院的望楼之上。春风拂面,带着些许凉意,却已无凛冬的刺骨。他凭栏远眺,襄平城内,新修缮的民居升起袅袅炊烟;城外,大片新垦的田地里,农夫们正吆喝着耕牛,进行春播;更远处,隐约可见新建的屯田营寨和巡逻兵卒的身影。
一派井然有序、欣欣向荣的景象。这与一年前初至洛阳时所见到的废墟惨状,与数月前在辽东战场上经历的腥风血雨,形成了鲜明对比。一种创造的满足感与守护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然而,在这份满足之下,一丝难以言喻的孤寂感,却悄然袭上心头。这孤寂,并非源于身处高位的孤独,而是源于对远方亲人的思念。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几张动人的面容。
荀彩,他的未婚妻,颍川荀氏的明珠。记忆中,她总是带着几分书卷气的娴静,眉宇间却又不失灵动与坚韧。在自己离家征战的日子里,她不仅要操持侯府内务,更要替他安抚幽州旧部家眷,与蔡琰、甄姜等人相处融洽,将后方打理得井井有条。想起她灯下为自己缝补衣袍、或与蔡琰讨论诗书时的侧影,刘乾嘴角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不知她近日身体可好?幽州春寒,可曾添衣?
蔡琰,才情冠绝古今的奇女子。她的命运因自己而改变,避免了流落塞外的悲惨。如今她在幽州书院,与蔡邕一同整理典籍,教书育人,想必正沉醉于书香墨海之中吧?记得临行前,她将自己新谱的一曲《幽州赋》弹奏给自己听,琴声激昂处如千军万马,婉转时又如流水潺潺,诉说着对这片新家园的热爱与对未来的期盼。不知那卷她正在注解的《乐经》,可曾完成?
甄姜,河北甄家的长女,商业奇才。她不像荀彩那般文雅,也不似蔡琰那般清高,却有着一种独特的爽利与干练。想起她与自己商讨“幽州白”销售渠道、计算利润时那双发亮的眼睛,刘乾不禁莞尔。正是有了她在后方统筹商业,才能支撑起前方巨大的军需消耗。想必此刻,她又在哪个工坊或商队中忙碌着吧?记得她最爱吃幽州新试制的蜜饯,下次商队北上,定要让人多带些给她。
还有那远在颍川,或许已听闻自己消息的先生学长……以及,那些在战乱中失去亲人、被自己收留安置的孤寡,她们是否也在这片和平的土地上,找到了新的生活?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刘乾低声吟哦着杜甫的诗句,虽时代不同,心境却莫名相通。他这位穿越者,本以为早已习惯了孤独,但真正在这乱世中拥有了牵挂之人后,才发觉那份思念是如此真切而绵长。他不仅是三军统帅,一方牧守,也是丈夫,是亲人。这份柔情,并未削弱他的意志,反而让他更加明确了自己奋斗的意义——他要打造的,不仅仅是一个强大的势力,更是一个能让这些他在乎的人,以及千千万万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
“主公,可是在思念荀姑娘了?”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用回头,刘乾也知道是郭嘉来了。这家伙,总是神出鬼没,而且眼光毒辣。
刘乾收敛思绪,转身笑道:“奉孝何时也学得如此八卦了?可是有事?”他见郭嘉手中拿着两份不同的文书。
郭嘉嘿嘿一笑,先将其中一份名册递上:“嘉岂敢八卦主公家事?只是见主公凭栏远眺,神色间颇有温情,故有此一问。不过,说起‘家事’,主公看看这个,或可解些许思念之苦,亦是我幽州之福。”
刘乾接过名册,打开一看,是一份新近抵达辽东的士人、工匠及他们的家眷名单。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姓名、籍贯、特长,其中不乏一些耳熟能详的名字。
“哦?管宁、邴原也到了?”刘乾眼中露出惊喜。这两位是北海名士,以学问高深、品行高洁着称,避乱辽东,历史上曾在此地教化民众,影响深远。如果他们主动来投,意义重大。
“正是,”郭嘉点头,“不止他们。还有来自青州、徐州的不少工匠,善于造船、冶铁、织锦。更有趣的是,一批原本在荆州游学的年轻士子,听闻主公在辽东辟地安民,不拘一格用人才,也千里迢迢北上而来。这其中,有个叫是仪的,口才便给,精通律法;还有个叫滕耽的,善于理财。皆已安排住下,由元叹(顾雍)先行接洽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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