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的天子驾崩,如同在北疆本就炽热的炉火中,投入了一颗巨大的火油弹。烈焰并未直接烧向南方,反而首先在刘乾统治的四州之地,燃起了一场名为“大义”与“同仇敌忾”的冲天之火。
蓟城内外,素缟漫天。大将军府发布的讣告,以极尽哀恸的笔触,宣告了汉帝刘协的“忧劳成疾,龙驭上宾”,字里行间虽未直言指责,但那“困于许都”、“奸臣蔽塞”的隐晦之词,却比任何直接的控诉都更具煽动力。在郭嘉和戏志才的精心措辞下,刘乾不再是那个权势熏天、可能威胁皇权的大将军,而是变成了一个为陛下崩逝而痛心疾首、对国贼曹操切齿痛恨的汉室忠臣。
民间,自发组织的祭奠活动在各地兴起。尤其是在那座矗立不久的“北伐英烈碑林”前,香火鼎盛,无数百姓前来叩拜,既祭奠北伐牺牲的英灵,也哀悼那远在许都、死得不明不白的年轻皇帝。一种“国君死社稷,忠臣当复仇”的悲壮情绪,在街头巷尾、田间地头迅速蔓延。茶馆酒肆中,说书人将曹操描绘成董卓一般的奸佞,而刘乾则是擎天保驾的霍光、周公。
“听说了吗?曹孟德那厮,竟敢鸩杀天子!”
“陛下才二十出头,怎会无故病逝?定是那国贼所为!”
“大将军忠义无双,必不会坐视!我等当支持大将军,兴兵讨逆,清君侧,正乾坤!”
流言在“暗夜”有意识的推波助澜下,愈演愈烈,逐渐从“疑似”变成了“铁证如山”。民意汹汹,如同积蓄已久的洪水,找到了一个宣泄的闸口,而闸口指向的方向,便是南方,是许都,是曹操!
这股强大的舆论力量,甚至影响到了讲武堂。蒙字丙舍内,年幼的刘安(刘安)扯着哥哥刘泰(刘平)的袖子,小脸上满是愤慨:“哥,那个曹操是大坏蛋!他害死了皇帝!”刘泰虽然比弟弟沉稳,此刻也是紧抿着嘴唇,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严肃光芒。连他们这些身处学馆的少年,都已感受到了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同仇敌忾。姜维在一旁默默擦拭着他的木制长枪,眼神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朝堂之上,刘乾麾下的文武官员,更是群情激奋。以张飞、马超等为首的武将,纷纷上表请战,要求即刻发兵,踏平许都,擒杀国贼曹操。文官之中,即便是往日持重的徐庶、顾雍等人,也认为此刻已占据绝对道义优势,出兵名正言顺。
然而,在这片沸腾的声浪之下,大将军府的核心决策层,却保持着异乎寻常的冷静。
书房内,炭火依旧,但气氛与往日商议阴谋时截然不同。刘乾端坐主位,下方是郭嘉、戏志才、贾诩、程昱、荀彧,以及被特许参与最高议事的诸葛亮。
“民心可用,军心可用,大义在我!”郭嘉总结道,脸上带着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慵懒笑容,“主公,讨曹檄文,已可昭告天下了。”
刘乾点了点头,目光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荀彧。自天子驾崩的消息确认后,荀彧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往日那份温润如玉的君子之风,被一种深沉的悲恸与疲惫所取代。他多日称病不朝,今日是首次参与核心会议。
“文若,”刘乾的声音温和而郑重,“我知道你心中悲痛。陛下驾崩,乾坤失色,此乃我等臣子之殇。然,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汉室倾颓,非一日之寒,陛下困于许都,受制于权奸,亦非你我所愿见。如今,奸佞窃据朝纲,竟致陛下蒙难,此乃国仇!我等若沉溺于悲伤,坐视国贼逍遥,岂非更负陛下,更负天下?”
他站起身,走到荀彧面前,言辞恳切:“文若,我需要你。需要你的智慧,需要你的威望,需要你与我一同,涤荡奸邪,重整这破碎的山河!这非为我一己之私利,乃是为陛下雪恨,为汉室存续,为天下苍生,争一个朗朗乾坤!你……可愿助我?”
这番话,刘乾说得情真意切,既承认了荀彧的悲伤,又将未来的行动拔高到了为国为民、为君复仇的高度。他将一个沉重而光荣的使命,交到了荀彧手中。
荀彧抬起头,看着刘乾那双深邃而真诚(至少看起来如此)的眼睛。他想起天子年幼时那惶恐的眼神,想起曹操日益骄横的姿态,想起刘乾治下北疆的安定与蓬勃……巨大的痛苦与责任在他心中交织。他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退。继续效忠那个害死(或至少是未能保护好)天子的曹操?绝无可能。归隐山林?那便是辜负了自己一生的理想和抱负。
良久,荀彧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对着刘乾,深深一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主公……以国士待彧,彧……必以国士报之!扫除奸凶,匡扶社稷,彧……愿效死力!”
这一刻,标志着荀彧彻底斩断了与旧汉室朝廷的最后一丝心理羁绊,完全融入了刘乾开创的新秩序之中。他的表态,对于稳定内部(尤其是那些心向汉室的士人)具有不可估量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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