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明的指节嵌进断砖里,指甲缝渗出的血在青灰色砖面上洇开。
他半跪着,后背抵着坍塌的断魂台残柱,怀里的秦般若像片被暴雨打湿的枫叶,烫得惊人。
咳...别停。她的手指攥住他袖口,染血的唇瓣动了动,符网...在收缩。
他这才注意到,原本罩在镇上空的暗紫色符网正泛着幽光,像活物般垂落下来。
屋檐下悬着的符纸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沙沙声,而街道上飘着的血雾更浓了,漫过青石板时会凝成细小的血珠,沾在裤脚便灼得生疼。
镇民...楚昭明喉结发紧。
方才他们跌跌撞撞穿过西街,那些本应在深夜缩在被窝里的人此刻全立在门口,眼睛泛着浑浊的灰白,像被抽走了魂的木偶。
有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歪着头看他,手里还攥着半块烤红薯——三天前他在药铺替她治过冻疮,她往他手里塞了块温热的红薯,说大哥哥的手比冰还凉。
他们被清渊令困了魂。秦般若的呼吸擦过他耳垂,玄穹要的不是活口...是让你亲眼看着,这镇子的生机如何被抽干。
楚昭明咬着牙站起来,膝盖传来的钝痛几乎让他栽倒。
他能清晰听见经脉里传来的撕裂声,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血管里游走——那是魂印契约在作祟,每走一步都在抽走他的生气。
更可怕的是,右眼偶尔闪过的金色符文总伴着低语,第七体不可活...执行清除,像根细铁丝在脑子里绞动。
疼就咬我。秦般若突然抬起手,把染血的手腕凑到他唇边,我替你承了第一道代价...但还有六道。她的声音轻得像飘在血雾里的蛛丝,六道之后,你要么成神,要么...
没有要么。楚昭明打断她,喉结重重滚动,我背你。
他弯腰要抱她,却被她攥住手腕。
她的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却笑得像山神庙里那个翻药囊的女人:你现在背我,走不出三条街。她指腹蹭过他左眼皮——那里还留着盘古之眼觉醒时的灼痕,用你的眼睛看,找废弃柴房。
楚昭明闭上眼,再睁开时左眼泛起冷白的光。
推演轨迹在视网膜上流动,七条死亡路线像毒蛇般盘踞,却在某个角落透出极淡的青灰色——那是未被符网覆盖的废弃柴房,藏在镇北老槐树下。
他踉跄着往前挪,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
秦般若的血滴在他颈后,烫得他眼眶发酸。
五天前在药铺后巷,她也是这样替他包扎野狗咬伤的腿,说废脉又怎样?我当年在书院,他们也说我是废体。
那时候她的手很凉,现在却烫得惊人,像要把最后一点温度都焐进他骨头里。
柴房的木门一声开了道缝。
楚昭明刚把秦般若放稳,身后突然响起木勺碰瓷碗的轻响。
喝吧,压得住一时的魂裂。
他猛地转身,看见石伯蹲在灶前,火光照得他眼角的皱纹像道深沟。
老人手里端着粗陶碗,酒气混着草药香飘过来——正是他常给镇民治跌打损伤的药酒。
您...怎么会在这儿?楚昭明的声音发颤。
石伯没回答,只是把碗递到他面前。
酒液在碗里晃出涟漪,映着他泛红的眼尾:你是第七个。老人的手指摩挲着碗沿,前六个,都没人敢替他们挡命。
楚昭明的手顿在半空。
药酒的温度透过碗壁传来,烫得他指尖发麻:星陨之子...到底是什么?
复制体。石伯的声音像老槐树皮般粗糙,远古时有人想造神,拿活人做实验。你们这些星陨之子,不过是装着记忆碎片的容器。他盯着楚昭明的左眼,那眼睛也不是神物,是控制终端——他们怕容器反噬,所以给你们套了枷锁。
楚昭明觉得喉咙发苦。
他想起玄穹说盘古之眼选中的天命,想起那些推演轨迹里密密麻麻的死亡路线,原来都是程序算好的剧本。
他看向蜷在草堆里的秦般若,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像株被暴雨打蔫的野菊。
那她...他的声音发涩,为什么要救我?
石伯沉默了片刻,火光照得他的眼睛发亮:因为她不信命。老人站起身,布衣下摆扫过草屑,而这,正是最危险的。
他掀开柴房的破布门帘,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风灌进来,吹得灶里的火忽明忽暗。
楚昭明转头看向秦般若,她不知何时醒了,正盯着他手里的药酒笑:石伯的酒...比符阵还烈。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冰刃划开木门的脆响。
楚昭明的心跳陡然加快。
他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神经上。
柴房外的槐树叶沙沙作响,有个清冷的女声在巷口响起:搜仔细些,活要见人,死要见魂。
秦般若的手突然攥住他。
她的掌心全是冷汗,却笑得很轻:别怕...我还能再烧一张符。
柴房的门帘被风掀起一角,月光漏进来,照见门外雪地上一道细长的冰痕——像把未出鞘的剑,正抵在门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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