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的温度如同浸在冰泉之中,寒意顺着脚底攀上脊椎,连呼吸都凝成细碎霜雾,在空中悬停一瞬才悄然坠落。
楚昭明睫毛上已凝出一层薄霜,冰晶微闪如星屑折射的冷光,但他却不愿眨眼——仿佛只要一闭眼,怀中那缕温热便会彻底消散。
秦般若的魂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肌肤如薄纱般透出背后幽暗的井壁纹路,唯有指尖仍勾着他的小指,那一触轻若无物,却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雪花,残存着最后一丝温度。
头顶,星屑如碎银般浮游,在幽暗的母渊深处缓缓震颤,发出极细微的“簌簌”声,如同亿万记忆在低语。
它们不是光,也不是尘,而是被遗忘的记忆残影——每一粒都承载着某段被系统抹除的过往。
此刻,它们随着秦般若魂体的崩裂而剧烈翻涌,仿佛在哀悼一场即将终结的七世羁绊。
空气因这哀鸣而微微震颤,楚昭明的耳膜被一种低频嗡鸣压迫,像是从地心深处传来的呜咽。
“第七个体,是时候去见你的‘原初’了。”白鸦的断剑插入祭坛,剑鸣如裂帛,刺得人耳骨生疼;青黑石面迸出蛛网般的裂痕,寒气顺着裂缝爬行,触之如刀割。
七座深蓝色石碑从地底升起,每一块都刻着“楚昭明”三字,笔画冷硬如程序指令,层层叠叠,如同命运的封印。
指尖抚过碑面,竟觉其坚硬如金属,却渗出一丝阴寒的湿意,仿佛石中封存着未干的血。
然而,当楚昭明低头摩挲掌心那枚骨片时,星屑忽然静止了一瞬——连那细微的“簌簌”声也戛然而止,仿佛时间被无形之手掐住咽喉。
“般”字的刻痕灼痛着他,那不是物理的烫伤,而是一种从骨髓深处涌上的刺痛,像是灵魂被烙印,是秦般若用七世魂火刻下的名字,是她穿越轮回只为记住他的证明。
记忆,本该是虚无之物,可在这井底,它成了可触的实体:星屑因它震颤,空气因它凝滞,连时间都为它放慢脚步。
镜面从祭坛中央缓缓升起,光滑如无物,却映不出楚昭明的脸。
指尖轻触,冰冷如死水,毫无倒影的反馈,仿佛那不是镜,而是吞噬面容的深渊。
从镜中走出的“原初之体”与他一模一样,唯独眼中空无一物,瞳孔如两片被抹去数据的黑屏。
“我是楚昭明的原初之体,一个完美执行‘盘古之眼’指令的容器。”他的声音如金属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机械的冷硬回响,“而你——不过是六次重启失败后残留的错误数据。”
楚昭明没有回答。
他只是将骨片贴在心口,那灼痛的“般”字紧贴皮肉,仿佛与心跳共振。
低语从唇间溢出,带着滚烫的呼吸:“但她记住的是我。”
话音落下的刹那,镜面泛起涟漪。
那一瞬,平静的倒影扭曲了。
涟漪中闪过一道身影——发梢沾着寒心狱的灰烬,唇边挂着强撑的笑容。
是秦般若。
她在记忆塔抄录历史时的侧脸,指尖划过竹简的沙沙声仿佛在耳边回响;她在替他承受代价时颤抖的手指,那细微的触感至今烙在楚昭明的神经末梢;她每一次说“我替你记住”时眼底燃烧的光……全都穿透了镜面的秩序,化作一道道波纹,侵蚀着系统的边界。
“你以为这是侥幸?”原初之体冷声质问,指尖划过镜面,试图抹平涟漪,那动作竟带起一阵刺耳的刮擦声,如同指甲划过玻璃。
可楚昭明右眼的金色纹路骤然灼热,羁绊等级3的“记忆链接”在他血脉中轰然激活。
他看见了——不是幻象,而是真实流淌的记忆洪流:秦般若站在母渊废墟中,女娲言者的光链缠绕指尖,固执地将他即将消散的意识碎片一颗颗串起。
“我替你记住。”
当秦般若说出“我替你记住”时,母渊井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意志按下暂停键。
井底的星屑骤然凝滞,连飘落的灰烬都悬停在半空,仿佛时间本身也为之屏息。
那一句低语并未随风消散,反而沉入青黑石碑的裂缝,顺着井壁的古老纹路缓缓爬行,化作持续震动的低频嗡鸣——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心跳,又似远古血脉中回荡的誓约。
这声音剥离了语义,只留下纯粹的情绪本体:执念、痛楚、温柔与决绝交织成一股低频共振,在井体结构中层层回响。
它穿越层层叠叠的记忆褶皱,逆流而上,如一缕不灭的魂火,在石缝间蜿蜒攀行。
这句话,不是誓言,而是行动。
每一次她记住他的痛,记忆就在她腕间凝成一道金痕;每一次她为他违逆系统,记忆就在她魂火中积蓄一分反噬之力。
而今,第七道金痕裂开,星屑如血般从中渗出——那是被封印的“爱”的真相,是系统无法解析的情感病毒。
“所以你害怕。”楚昭明抬头,眸光比星屑更亮,“你怕我,这团‘被污染’的数据,真的活成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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